没有酒的聚餐,别有一番滋味。
今年中秋节和国庆节难得重逢,经常在一起交流的一位文友电话邀约说一起坐坐,刚刚从老家翻盖新房回到城里的我爽快地答应了,并明确表示就是一起坐坐、不喝酒,对方也毫不犹豫答应了。
于是,那天晚上参加聚会的文友,差不多都是酒量不大或者已经戒酒了的。难得的一次始终清醒着的聚会。
靠近洗耳河的一个鱼庄火锅店。或许是都接到了今晚不喝酒的特别邀请,文友来得相当神速,等我按照往日的时间节点赶到火锅店的时候,所有的文友已经稳稳坐在那儿谈笑风生。时令的小菜摆上桌,早已炖好的鱼肉旋即端上来,因为少了饮酒的繁文缛节,大家笑着招呼着直接开吃。
平日里多次吃过的小菜和鱼肉,忽然觉得味道鲜美了许多,恍然第一次吃到一样有了新鲜的愉悦。那木耳,愈发觉得清凉,有了软玉一般的口感;那豆皮,愈发觉得水嫩,切得板板正正、棱角分明,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那小碟里的炒豌豆,焦香可口,咬在嘴里嘎嘣脆响、回味无穷;那鱼肉,仿佛更加鲜嫩爽口、滑而不腻;就连那蒜汁芝麻酱辣椒酱也清香了许多。
在没有了酒的饭局上,我是清醒着的,这种可以清醒着品尝美味的感觉真的很好。我的舌尖可以清醒着自由着直抵每一种美味的根部,那微酸的、浓酸微辣的、直辣的、拐弯辣的、微甜的、浓甜的、清香的、浓香的,以及混合着酸甜辣咸诸多味道的美食,沿着我的舌尖热情奔放、羞羞答答、豪放婉约着穿透我的每一根味蕾。我甚至可以从这些酸味中分辨出哪些是西红柿的,哪些是山西老陈醋的,哪些是酸菜的;我可以从这些甜味中分辨出哪些是奶酪的,哪些是白糖的,哪些是南瓜的;我可以从这些辣味中分辨出哪些是川椒的,哪些是青椒的,哪些是火锅料的;我可以从这些香味中分辨出哪些是羊肉卷的,哪些是鱼肉片的,哪些是肥牛卷的;我可以从这些淡味中分辨出哪些是菠菜汁的,哪些是娃娃菜汁,哪些是冬瓜片汁的。
在这样的清醒中,我有滋有味地享受着每一道菜肴,也清醒地看到每一位文友脸上自然而灿烂的笑容。
在这样的清醒中,我的舌头不再慢慢变得不听使唤,我的脸颊因少了酒精的麻醉而传递出正常的温暖。以茶代酒,温和地碰杯,相视而饮,没有了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没有了死皮赖脸的敬酒罚酒,没有了搜肠刮肚的祝酒词,没有了微醺之后的豪言壮语,没有了酩酊之后的杯盘狼藉。
这样的气氛始终是友好而舒缓的,一人提议则全场附和而碰杯,有人不时站起来为在座的所有人用公筷礼貌地夹菜,男人文质彬彬,女人温柔细心,不失为一场文人雅士的含金量最高的聚会。
这样的氛围,有李白仗剑离蜀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浪漫,有苏轼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放,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有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惊喜,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闹,有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释然,有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坦然。
一双筷子,一支碟儿,一盏料汁,却可以调配出千百美味,摆弄出万千话题,正如锅里翻腾不息的油水,正如喝不尽的香茶,这就是无酒的妙趣。
文友还是原先的文友,酒店还是这个酒店,因为无酒,仿佛都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聚会的场所。这些看起来漫无边际没有主题划定的言语交流,不知不觉,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还是归结到了美食的话题。座中的一位姐姐,果是饮食男女中的行家。一个个在她看来司空见惯却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瞠目结舌的做菜宝典,一张张在她看来信手拈来却让我们垂涎三尺视为珍宝的佳肴美图,与眼前的美味相得益彰,平添了我们的食欲。而这位姐姐,一下子就获得了众文友的热捧,收了好几个粉丝,不免喜形于色。
这样的聚会,无酒精之狂轰滥炸,无敬酒之繁文缛节,无酩酊之有辱斯文,无曲终之觥筹交错,无离席之失忆踉跄,不亦乐乎!
茶足饭饱,却意犹未尽,清醒的话语似乎刚刚切入正题。忽一人提议,则全场站起,相视而笑,鱼贯而出,不亦乐乎!
走出火锅店,夜灯璀璨,通衢大道依旧车水马龙,无酒的夜晚,竟也别有一番韵味。此情此景,忍不住又是一笑,遂渐渐没入繁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