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郭
星期五的下午,接上在学校军训的小女儿,一起去新华书店买书。
前不久,在市里组织的“学习强国”征文比赛中获得了特等奖,奖了一千五百元的购书卡。爱看书的女儿一直催着我去书店买书,今日终于成行。
已经是下午七点钟的光景,外面阴沉沉的,欲雨的样子。书店里依然是“热闹”和宁静的,一排排书架前,到处是站着看书的人们,还有的少年就坐在两排书架中间狭小的空地上,全然不顾空调造成的冰冷的地面;南侧的读者俱乐部里,因为有凳子、桌子,更是坐满了静静读书的人们。虽然人很多,但很少有人说话,甚至听得见翻书时发出的细微的哗啦声响。
这样的所在,仿佛一片与咫尺的闹市截然分开的净土,而他们早已沉浸在脉脉的书香之中,全然忘却了耳旁的喧嚣。不知怎的,一丝暖流忽然就袭上了我的心头。
望着这一排排做工精致的书架,儿时渴求读书的一幕倏然而来。
出生在贫困农家的我,记忆最深的是小学的读书时光。那时候因为家贫,除了翻来覆去的课本外,很少能读到一本像样的课外书。记得离家五里的小镇,只有到了五天一次的乡村集市,才能在街上流动摆摊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本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课外书,这些课外书亦卖亦租,大部分是现场租着阅读的。看摊的是一位老人,戴着一副大墨镜,坐在一个很高的大木凳上,神气又不可侵犯的样子。
那时候,看一本小人书需要两分钱,这对于我们这些囊中羞涩、没拿一分钱的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比登天还难的天文数字。彼时,一分钱可以买到一个热腾腾、油腻腻、香喷喷的水煎包,对于一分钱想掰成两瓣使的农家人来说,更舍不得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去看书了。很多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从家里走到镇上,也只能远远看着摆书摊的老人以及架子上诱人的各色书籍。老人的手里是拿着一根长棍子的,专为驱赶我们这些没钱蹭书的小捣蛋。但有时候也会有例外的事情发生,或许老人心情高兴了,或者急着上厕所,就会让我们这些没钱的小孩子站得离书架近一些,或者让我们翻一翻小人书;甚至幸运了,帮老人看了一会书摊,还可以大大方方蹲那看一本。
有一天下午放学,在操场里疯玩,不知怎的,我竟然在地上捡到了一枚二分钱的硬币。那时候尚没有“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的儿歌。这个意外之喜,让我很是兴奋,我和小伙伴相约去集市上租一本小人书看个够。
那两分钱,让我一时成了小伙伴的“大王”。在下次的集市上,我终于领着小伙伴在集市上看到了第一本租来的小人书。看的什么,如今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那次“成功”的经历,让小伙伴们有很多日子里走路都是专心致志看着地上。
或许是这一次看课外书的经历,启发了我写作的灵感吧。从小学三年级下学期开始,我的作文变得能写很多句子了。那一年大约是春节前,一向节俭的父亲给我买了第一本小人书《花枝俏》。
从那时起,我对买课外读物总是充满了渴望。在小镇读高中,每星期有两元钱的生活费。为了省钱,去桥头的酱菜店买上五角钱的咸菜,计划着可以吃到周六放学,这样再除去每天晚饭吃捞面条的一角五分钱的菜钱,差不多每周可以节省下来五角的现钱。有了这五角钱的慢慢积攒,我可以去买每月一期的32开小杂志《辽宁青年》,大概一两块钱的样子。甚至最奢侈的一次,我花了五六元钱买了一本朦胧派诗人汪国真的诗集。
靠着这本诗集,我不知不觉迷上了文学。读高三的时候,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创办了学校的第一张校报《叶》。
后来去焦作读书,第一次走进学校的图书馆,真的觉得自己走进了书的海洋。彼时贾平凹的《废都》正火,偷偷买了一本塞在被褥之下。从此之后,几乎购买了贾平凹所有的作品。贾老师那种带有深深乡土气息、市井气息,就像讲故事一般自然流淌的文字,让来自农家的我找到了一个栖息心灵的宁静家园。如今的我,依然对贾平凹、陈忠实、莫言、阎连科等工于描述农村题材故事的散文、小说情有独钟,而模仿不已。
参加工作后,除了生活必需,我把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书了,我喜欢读农村题材的散文、长篇小说,购买的大部分书籍都与此有关。
1999年,刚刚到汝州晚报社做编辑,有幸与富江兄、晓伟兄一个办公室。报社办了一个《周末特刊》,因为需要彩色印刷,所以我们三个编辑每周需要专门坐车到平顶山日报社印刷厂排版印刷。常常是忙了一个上午,把八个版排好,趁中午吃饭的空闲,去市场上淘旧书。
一位大叔带着婶子,很精明的夫妻俩,在老城区新华书店北侧的一个住宅小区一楼的一套房子,堆满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旧书。什么书都有,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各类工具书。我们三个在故纸堆里扒拉半天,找到自己心爱的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三五块钱一本,少则两三本,多则六七本,如获至宝。现在家里那些少皮没毛的书籍,大部分都是那时候淘的。
后来汝州也有了一些摆地摊卖书的地儿,如人民影院门前的老工业品市场,教体局北边路东的空地,中大街,钟楼菜市场,老体育场,工人文化宫等等,后来街上还有了论斤卖的大量盗版书。说实在话,我家里的藏书,还有一些是盗版书。书真的很贵,一本正版书动辄几十元,而一本盗版书才几块钱,对于工薪族来说,对于文学书籍来说,错几个字真的没有什么,不耽误阅读的。
书就这样慢慢多了起来。那时候读书很快,往往不求甚解,买到一本长篇小说,如饥似渴,无论昼夜,常常三五天就读完了。只得再去买新的书籍,常常是没钱了,才会反过来再去重读。租房子住,居无定所,书积累的多了,直到搬家时才明白成了累赘。最终,书没扔几本,衣服、锅碗瓢勺越搬越少。
十四年前,逼上梁山,从郑州辗转北漂,打发无聊时光最好的办法就是逛书店,从郑州的古玩城图书市场到北京西单的图书市场。站着读书,让我暂时忘掉了人生的很多无奈。
最近十余年,迷上了国学,家里的书柜,渐渐让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占了上风。受我的影响,儿子喜欢写诗歌,女儿喜欢读书。尤其是女儿到哪儿都拿着书,上个厕所只要蹲了半天不出来,一准是在里面看书。
每次去书店或者逛网上书城,女儿总会吵着别把她忘了。除了零食,她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买书了。
如今,我早已过了狂想的年龄。读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进入细读,一本书常常要读上一两个月,每天晨读一小时,几乎雷打不动。买书也变得挑剔起来,一本书要看很多种版本才决定买合适的。遇到好书,也会先买下来,排定次序,慢慢细读。
对于以前不求甚解读过的好书,也会温故而细读。一本旧书,随着生活阅历的丰富,也能渐渐读出不一样的感悟,这也算是“温故而知新”吧。
我依旧喜欢在空闲的时候,去书店逛逛,不一定为了买书,喜欢那种纯净而宁静的氛围。
就像今天,带着女儿。
因为心情的愉悦,一连买了八本书,我,四本,女儿,四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