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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7期:第03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04-27

与万仙同行

虢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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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万仙山,是从溢满了恐惧的眩晕中开始的。

从山底到山顶,有一千六百米的高度,人工开挖的天路不知旋转了多少层,全部是近乎九十度的急拐弯,载着十几个人的敞篷观景车,像喝醉了酒的壮汉一样,轰鸣着大油门,往山顶猛冲。急拐弯的时候,司机也不减油门,坐在外侧的游客若非被铁栏杆护着,一定会被摔飞万丈深渊,因而连连发出惊呼。我无数次觉得,这观景车一定是刹车失灵了,马上要冲进万劫不复的深沟了。

在我内心充满恐惧,求生的本能期盼着赶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子终于喘着粗气止在了半山腰的停车场。晕晕乎乎中问导游,才知道车子已经转过山顶,到达了山这边的地质公园步道入口。

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人好像虚脱了一般,身子也轻飘飘的,没了魂灵。

原来神仙居住的地方都是如此的险峻不可捉摸,一介凡人想要去拜访,一定要经过晕晕乎乎的生死考验,在眩晕中才能感受到神仙的神秘与高端。

这是一条看不见前路、看不见天空的悠长而又险峻的大峡谷。前面的游客转过一块崖壁,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面的来者只能听到笑声,同样匿迹不见。

石板路极窄,两个人可以勉强并行而走,时而攀援而上,时而垂直而下,一侧崖壁陡立,一侧瀑潭绵延不绝。甚至许多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只在悬崖上镶嵌一段铁梯,让人小心翼翼爬过去。

这些岩石刀劈剑削一样,宛如一堵堵巨大的石门垒砌在峡谷两边。在幽谷中穿行,脚步不由自主地一慢再慢。不止因为路很险,这些壁立千仞的岩石,更让你浮想联翩。

这些需要抬头仰望的红色岩石,有的平平整整,绵延数十米,仿佛一卷打开的竹简;有的生起一波一波的褶皱,仿佛天仙舞动的裙裾;有的一柱擎天,仿佛将军挥舞的利箭;有的两峰对立,一高一低,一峰伟岸,一峰秀丽,仿佛窃窃私语之恋人;有的又宽又高,顶部山木蓬勃,仿佛一位正襟危坐的将军;有的卧如神兽,不怒自威;有的扇形而立,仿佛开屏的孔雀。

那些你叫不上名字的山木,在深秋依旧一片深绿,仿佛忘记了寒暑的交替,仿佛得道成仙而长生不老。你正惊奇于大自然的钟灵毓秀,忽然就发现一树红灿灿的山楂,就在咫尺之外,你伸出手想摘下几颗,就错了那么一点点,让你就是够不到。原来它是从谷底长上来的。就是这一株山楂树,让原本空荡荡的山谷变得生动起来、艳丽起来。你不知怎么想到,这会不会是上仙巧妙布局而点化出来的。

万仙山少有庙宇,却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千百年来,宝莲灯的故事在万仙山一代久传不衰。传说沉香为救出被压在华山之下的母亲三圣母,与舅舅二郎神在天上大战,斧劈剑削,留下了一块块巨石挺立。同时天兵天将为沉香救母之心所感动,不愿帮二郎神作战,留下一个个替身回天上去了,这些替身似人似仙,蹲立各异,千姿百态,就成了万仙山的群峰。如今,万仙山里的华山、磨剑峰、圣母洞都蕴含着一个个美妙的传说故事。传说寄托了人们追求美好生活、反抗压迫的良好祝愿,也为这里独特的自然风景平添了几分神秘的人文内涵。

漫步在悠长婉转的峡谷中,你仿佛穿越时空,走进了亿万年前的太古代。炽热的岩浆不断从地面喷涌而出,渐渐冷却成坚硬的花岗岩。随着流水的冲刷,一层层的泥沙在花岗岩的顶部沉积下来。不知过了多少年,随着地壳运动,这些花岗岩连同沉积的泥沙又渐渐沉入地下,慢慢融合在一起成为两段截然不同的岩石。又不知过了多少亿年,沧海桑田,沉入地面的岩石渐渐从地面隆起形成高山。正如曹孟德在《观沧海》中慨叹的那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山因水而隽秀,水因山而空灵。这些发端于高山密林之中的泉溪,因峡谷的陡缓,时而低吟如小夜曲,时而又高亢如古筝独奏;时而隐匿于山石之下,时而又激越成百丈飞瀑;时而鱼翔浅底,时而又深不可测。一路缓缓走来,聆听着抑扬顿挫的水声,仿佛自己的心儿也与这美妙的曲子融在了一起,旅途的疲劳亦自浑然不觉。

你走着走着,忽然前面的石板路就拥挤起来,原来所有的游客要过一个石洞。一边是垂直而下的赤壁峡谷,一边是巨石的山头挡住去路。人工凿就的石洞每次只容一人通过,小心翼翼穿过黑魆魆的石洞,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擎天一柱的巅峰。石壁上“丹分沟”三个灵秀飘逸的红色大字让人精神不由一振。

这真是一个万分险峻又万分奇伟的所在。

丹分,是豫晋两省的分界处。一柱擎天,若非栏杆的庇护,谁也不敢在此停留,连接危柱的崖壁上,人工开凿的栈道亦只容一人通过。右侧直立的崖壁下,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深渊。你战战兢兢中站定,环顾四周对峙的数座危峰,觉得他们宛如一位位持剑站立戍关的将军,正虎视眈眈看着侵入禁地的你。

右侧远处,一条奔腾跳跃的银龙,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你的目光。那银龙顺着狭窄陡峭的崖间裂隙直扑下来,身子扭动着,巨爪伸展开来,紧紧抓住崖壁,支撑着硕大而颀长的身躯,渴极了一般,把龙头扎进碧潭里猛吸不止。

那碧潭里的水,宛如一块温润的青玉,闪烁着端庄的青白光。站在潭边,顿觉凉气袭人,耳聪目明,一条条银练跌落碧潭,崩裂成一块块白玉,继而化作一池青玉。

此潭名曰黑龙潭,导游告诉说,以前某军区潜水员曾试图探出潭的深浅,一直下潜二十多米后,潭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力巨大,令人惊悚,只得浮上水面。由此遐想,此潭或许真有蛟龙潜匿焉。

峡谷中巨石散落,其间流水琤琮,两岸陡坡上、悬崖上更有危石摇摇欲坠,或许顷刻之间即会崩落,或许数千年依旧如此岌岌乎可危。

这些巨石,以正方体和长方体居多,表面状如人工打磨过一样平整,仿佛是神仙故意放下的一个个棋盘。让人忽然就想到了白居易《池上二绝》中的妙趣: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

抬头望见层层林海,云雾缠缠绕绕,仿佛一位位仙尊正驾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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