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思维清晰、思路敏捷的人,我一直生活在迷惘中,因为我摸不到岁月的纹理,看不清岁月的足迹,但在茫然中,我却清楚地看到自己老去的样子。
我曾在某个懒慵的春日,嗅着芬芳的花香,手脚麻利地爬上开满洁白馥郁花朵的槐树,先让整个胸腔香气奔涌,再吃个满口生香,然后顺着野外的小径,去胡天胡地满世界乱窜,掏鸟窝、撵野兔,大凡能让人折腾和撒野的事儿,我一定会毫不保留,一个不落地折腾一个遍儿。
不全是为了挥霍无处存放的青春,也许只是为了不肯放过生命里每一种美丽的邂逅。
我曾在某个骚动的夏日,趁着小溪的清凉,无拘无束无惧无畏地扑腾下去。在清澈的小溪里,我满怀渴望地寻找着每一只能看得见的小蟹或者小虾,看着它们自由地在水中游走,欣喜若狂之后才心安理得地掬起一捧水,给自己撒下一头的清凉。我知道自己有了伴,便不寂寞。
其实,那种矫情的寂寞,只是少年时的“为赋新诗强说愁”。
我曾在某个丰硕的秋日,撵着秋虫的鸣叫,无怨无悔地扑向田野,放肆地咀嚼着每一种成熟的果实,让自己充分感受每一粒满口生津的喜悦。秋季的田野,以她的广袤和深幽吸引着我。我尝试着以每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无赖姿态在田野里撒欢甚至挑衅,但每一次尝试的结果,都被无声地消融在满布田野里每一丝丰收的喜悦中。
我曾在某个洁白的冬日,游弋在梦幻般铺天盖地洒落人间的精灵中。那湿润温暖的气息,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被遗忘的时光。光秃秃的树杈脱去俨绿的盛装,像饱经沧桑的嶙峋雕塑,弯着古铜色的腰身,沉思着曾经的茂盛。我曾顽皮地、不加掩饰地把舌头长长地伸出来,让飘洒的雪花儿落进嘴里,让一簇簇凉凉的意境在心中蔓延。
一切很美好,但那只能是岁月流转所带来的童话,就像那漫天的飞雪,从天而降,却不知要飘向何处……
当我每一次想起曾经少年时的奢侈经历时,依稀仿佛就在昨日。当我渐渐老去,我的生命里,总是闪烁着那些不肯离去的记忆。我总是看到那桃花的红艳,那溪水的清澈,那玉米的芬芳,那雪花的洁白和炉火的温暖。当我再次经历那无数次经历过的春夏秋冬时,我其实已经忘记那曾经是自己的真实经历了。
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每次见到容颜已改的儿时伙伴,我透过时光依稀看到,他们曾经神采飞扬、张扬跋扈的轻狂模样;我还依稀看到,她们曾经青春洋溢、花样年华的丽质倩影。如今,青春已逝的他们已被岁月染白了鬓发,已被时光刻画上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我固执地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曾若初见的年少时光里,当看到自己或者他们的后代在娉娉婷婷,茁茁壮壮,无忧无虑地成长,我仿佛看懂了岁月曾经的模样。
人生就是这样一种历程,其中充满了无数的遗憾。尽管每个人都在固执地不肯老去,但又有谁能逃过岁月的刻画和磨砺?
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孩子,还会在每个季节里,去熟悉的地方,找寻生命带来的熟悉的馈赠。但是,“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生命的过往,就像乘坐一趟飞驰而过的列车,窗外掠过的,已是各种被时光压缩了的快餐风景。
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但我却无法任凭自己漫无目的地老去,因为我的思绪,始终停留在那些无法遗忘的美好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