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收拾书柜,突然发现一张发黄的粮票,藏在心底里的记忆一下子萦绕脑海。
30年前,我收到省城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父母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们亲爱的女儿成为村上第一位考上大学的女孩子,忧的是学费和粮票还没有着落。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学费还没凑齐。那天晚上,父母屋里的灯一夜没关。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父亲从粮囤里把全家的口粮灌进口袋,装上架子车往镇上拉。我拦住父亲:“爸,卖了口粮,咱们吃什么呀?”父亲说:“你只要好好读书,这些你别操心。”我只好默默跟在父亲身后。等公社的工作人员验级称重完毕,父亲边擦汗边数着钱和粮票,嘴里喃喃着:“这下好了!”
就在我们转身要走时,我看见路边躺着一卷花花绿绿的粮票,心里一阵狂喜,忙捡起来给了父亲:“爸,粮票,足足有一百斤。这下,可救了咱家的急了!”父亲接过粮票说:“丢的人可要急死了,咱们在这等等,看有没有人回来找。”
炎炎烈日下,父亲一直蹲在公社门口等。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失主。第二天,父亲说:“粮票丢在公社门口,肯定是来卖粮食的人丢的,我得去公社问问。”父亲又去了公社,让公社的人帮忙查看了那几天来卖粮的所有记录。父亲筛选了和捡到粮票数量相似的十几户人家,记下他们的地址,冒着酷暑走街串户一一上门询问。
问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失主。乡亲们都劝父亲说:“为了闺女上学,你把家里口粮都卖了,你们家今后吃啥?这些粮票是老天爷赏赐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怕啥?”父亲笑笑没有说话,把粮票锁进抽屉里,对我们说:“你们谁也不许动这些粮票。”
第三天,父亲又接着到十几里外的陶村询问。有一户人家听了父亲的询问后,说:“我们倒是听说村里陶叔家丢了粮票。但是他父亲去郑州住院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家丢的?”父亲赶紧详细询问了他们郑州住院的医院名字和地址。
转眼,我该到学校报到了,从未出过远门的父亲执意要送我。等办完入学手续,父亲向老师打听那所医院的地址,我知道父亲还惦记着粮票的事,怕父亲走丢,就跟老师请了假陪父亲一起去找。
我们边走边问,转了三趟公交车才找到那家医院。当听说我们是专程找丢粮票的失主时,病房里那位伯伯拉着父亲的手哭了:“老弟啊,你真是我们的救星啊!”他边哭边说:“那天,老父亲突然犯病,我着急慌忙去公社粜了粮食换了粮票,谁知道,急中出错,到家才发现刚换的粮票丢了。父亲病情紧急,只好先来医院。到了省城,才发现没有粮票连饭都买不来。这几天都是病房的室友们接济着我们。”
父亲把粮票交到伯伯手中,如释重负地笑了,搓着手说:“这下可好了!”
后来,那位伯伯专程到我家感谢,我们两家也因此成了朋友。再后来,粮票退出了历史舞台,但陶伯伯每每提起这件事都感激不尽,说父亲不远百里送还的粮票救了他们的命,这份“粮心”是无价之宝呢。父亲的拾金不昧也影响着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