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孩童时候起,就开始读书了。已经不记得我读的第一本书的书名,只记得它是一本连环画,依稀记得是一本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叫《草原格斗》的武侠连环画。
连环画,我们那时叫娃娃儿本,或者小人儿书。今天我们已经很少再看连环画了,但在我的读书生涯中,它却是我的启蒙老师。因此,我还是习惯称它为娃娃儿本。
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电视机是稀缺品,电影一年也播放不了几次,在几乎没有可以娱乐的小乡村里,只有空旷的田野、碧绿的瓜园伴我度过童年的岁月。唯一让我开心的是,乡里有位姓安的老师经常骑着一辆二八式自行车,带着一个扁平的书箱,将新出版的娃娃儿本摆在校园里卖,学生们围了几圈,精挑细选自己喜爱的娃娃儿本,价格几分到几毛不等,买来后,爱不释手,小朋友们互相交换着看,有时被情节吸引,带到教室里压在课本下面翻看,经常被老师没收;有时看得废寝忘食,打着手电看个通宵达旦,直到看完为止,就这样被小人书深深吸引了。在外开大车跑运输的父亲,不时地为我买来一本本崭新的娃娃儿本。记得七八岁时,有一次生病住院,我怕疼不让扎针,父亲每次扎针前都到乡里书店给我买一本娃娃儿本,这时我才乖乖地配合医生治病。
当时看的娃娃儿本很多,印象中有《西游记》《孔雀胆》《小不高兴的故事》等等,每每从父亲手里接过一本娃娃儿本时,我都是如获至宝,喜滋滋地看了起来。每一次我都忘记了吃饭,总是在母亲三番五次的呼喊声中,眼不离书地站起来,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不记得有多少次了,低着的脑袋撞到了院子里的枣树上,常常是在母亲的责骂声中,嘻嘻哈哈地奔进厨房。在母亲的抱怨声中,我依旧享受着父亲从县城里为我带来的这份难得的精神食粮,幸福地成长着。
渐渐地,我读的娃娃儿本越来越多,后来的《霍元甲》《少林寺》《杨七郎打擂》等许许多多的精彩爱国的传奇故事,大大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更是开阔了我的视野。慢慢地,我成为小伙伴里读娃娃儿本最多的人。每读完一本娃娃儿本,我就张扬着叫来几个小伙伴围坐一堆。让他们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目不转睛津津有味地盯着那黑白相间、线条简洁明快的图画,和图下那简单的故事说明。为了能看到小人书,他们纷纷给我送礼物,一把花生米,一个烤红薯,或者一个嫩玉米……当然,多是自己田地里的东西。看着他们你争我抢的场面,这足以让我自豪得无以言表了。那时也真逗,关系不好的我绝对不让看,为看这小人书还闹过不少纠纷……现在想起来,童年的欢乐与眼泪几乎都在小人书里。
我是理想主义的性格。记得上初中时,断断续续买了系列连环画《玉娇龙》十几册,有些是从同学手中借来,但是仍有一部分始终没有找齐,为了解书中人物的故事情节及结局,我一人骑着自行车跑到乡政府书店买到一本,甚至到县城新华书店找寻,虽然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缺本,但却找到了另一家朝华美术出版社印制的同一原著改编的娃娃儿本,于是买了几本,也算找到了一点慰藉。有时凑不齐整套连环画,就从连环画封底目录里想象情节,如《玉娇龙》连环画第六册《古道漫漫》一直没有找到,就凭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联想到女主角单骑驰骋,黄沙古道,驼铃悠悠……这个愿望,直到近几年才完全实现。网络技术发达了,我通过百度贴吧找到玉娇龙吧,里面也有大量玉迷,有个吧友刚好存有整套书电子版,我就让文印室打印了一套仔细阅读,算是了却了夙愿。
看娃娃儿本时间长了,养成了好习惯,不折书、不涂画、不外借,看完后整整齐齐地放到自制的木箱里,加上锁防止丢失。说是不借,高中去县城上学,娃娃儿本是存量越来越少,整套连环画也是残缺不全。我清楚地记得,离开家乡到外地上学时,就把盛装娃娃儿本的书柜交给了母亲,让她代我好好地保管着。多年过去了,当大学毕业回老家时,问及给我快乐与知识的娃娃儿本时,母亲告诉我:你上学走了以后,那些小伙伴你借一本我借一本,说是借,借去就不还了。
有时闭目遐思,想起小时候看的娃娃儿本中一些难忘的情节、精彩的片段。有些仅记得个别人物或是模糊的情节,喜欢穷追故事的我,就上网搜索,努力追寻当年的美好感觉。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娃娃儿本,朦朦胧胧记得故事人物有运河侠女柳叶眉、逃犯跳河和瓜园救人等情节,通过互联网这个强大的搜索引擎,以及依稀记得的书名,终于找到了原著《瓜棚柳巷》,一口气读完,纷乱的思绪重新清晰起来。这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的童年,和小伙伴们竞相争读的温馨场面,心中荡漾起了怀旧的幸福,思绪便也走进了那久远的童年,以及童年里发黄了的娃娃儿本……
童年时光如哪吒脚底的风火轮一般疾驶而过,娃娃儿本消失了它耀眼的光芒,逐步淡出我的生活,成为埋藏箱底的记忆。不过每当在报上看关于连环画的文字,总不禁充满温暖与亲切之感。因为正是连环画,陪我走过了那段乡村瓜园里寂寞的童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