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几个孩子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蚂蚁上树。他们傻傻的样子,很像我小时候的样子。
蚂蚁们来来往往,爬上爬下,一刻不停。几十年过去了,它们还是那么勤劳,而我,依然一如既往地那么疏懒。
晴朗的午后,闲闲地坐在屋子里。透过窗外,风吹动树叶,吹动房顶的杂草。此时,天很蓝,云很白。一个人发呆的样子,很剪影、很耐看。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那时候的日头,很慢,从升起到落下,需要整整一天时间。不仅时光慢,而且心态慢,慢得能够听到幸福悄临的脚步声。
如今,生活的节奏太快了,每天睁开眼,就要上紧发条飞速狂奔,快得让人根本就无暇思考人生,没有时间去回忆,没有心思去怀旧……偶尔翻开老照片,才发现逝去的岁月曾那么美好,还来不及感悟和回味,就已经走得好远好远。
偶尔放空自己,泡一杯酽茶,搬一张椅子到阳台上,安静地晒太阳,在所谓琐事成堆的时间中,让那么一个时刻,专属自己。一发呆,天际的蓝,就蓝成了一片安静的梦。
上学时,从一条条小街穿行,沿途每家每户那破旧的屋瓦,夯土墙上自生的花草,到放学时每家每户依次关上的木排门,到每天落下来的缤纷的阳光,好像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但这个人,却一下子就从稚嫩的青葱少年,走到了发须斑白的年迈时光。
几十年的光景,都不知道是怎样走过来的,年少时光,就像初升的太阳,慢慢吞吞不肯爬上树梢,刚一过午,就“哧溜”一下滑下去了。
走着走着,倦意就来了,总有那么一些人、或者一些事适时出现,让人的脑子也清醒了。
在时光里行走,人与这些虫子、这些树、这些屋舍和这蓝天大地,终究是不同的。能清楚地意识到这种不同,就是人的自我意识觉醒的开始,一旦自我觉醒了,便总是期待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虽然,这样的觉醒是浅层次的,但未必不可以延伸开来,将这种觉醒的经验推而广之,在更多的光阴里体验它。
就像蹲在地上看蚂蚁上树,几十年前与几十年后看到的情境,都是一样一样的。孩子们看到的是一种乐趣,而成年人看到的,却是无奈与挣扎,也能领会到其中的妥协。
在这个匆匆的快节奏中,在这个大脑时刻紧绷的时代,何不偶尔放慢脚步?看一朵云悠悠飘过,淡淡映入眼帘,在花树的间隙里去收集阳光,听小荷素素开,用带露水的诗句,轻描老去的时光。
慢下来,总能遇到相通的灵魂,寻一份沉淀后的安稳,让日子舒缓地流淌。
从前的日子很慢,车,马,邮件都慢,慢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这句话,调皮却富含哲理。日头没有辜负我们,我们也莫辜负日头。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美无处不在,脚步放慢了,才能感受生活中的点滴之美。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就像那些上树的蚂蚁一样,为了家庭,为了幸福,每天奔波着,辛苦着。甚至在时光的隧道中不自量力地穿越着。年轻时的功名利禄,年老时的清茶淡饭,所谓年轻时学儒,中年时学道,年老时学佛,无非是随着年龄的推移为心灵寻一方净土,颐养静心,不负岁月不负己。
读一本书,品一杯茶,赏一处景,晒一晒午后的阳光。生活需要慢节奏。在路上,我们所见的风景是有限的,而放慢脚步,会让我们走得更远、看得更清晰。
窗外,阳光射在地上,那群看蚂蚁上树的孩子们向墙上射出玻璃的反光,时而呼喊,时而追逐打闹。我觉得,他们像我的小时候;或者说,小时候的我像他们。
日头,还在蓝天中照耀着大地。
一位哲人在看蚂蚁爬树,一位农人路过,也在看,看后垂头丧气地边走边想,这是个傻瓜。
他不知道,这个看蚂蚁上树的人,是在感受蚂蚁生命的意义,为了生存无怨无悔不停地奔跑劳作,甚至肩负着重于自己几十倍的物体。其实农人的理解也不为错,对生活的热爱并不差于蚂蚁,当他蹲在田里看着自己的庄稼,拔节和那些绿叶的展拓,心里的美,也是他人所不能理解的。
看蚂蚁上树的时候,我不确定它们是否也在看我,相互对视,眼神里需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也没有某个具体的准星。
静看花开花落,闲看蚂蚁上树。感受理解对待每一个生命和物质的存在,体味的是热爱,不是冷若冰霜。一生这么长,也不差这点时间来虚度。
天空一望无际的深蓝,再到夜晚升起的弯月亮。时光的快与慢,与繁华无关,只一抹柔情和安静,就轻易地抵达了心底。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逝去的日头在那头,未来的日头在这头。我们,在时间的这头看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