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夏天，我师范毕业，在家等待分配的日子里百无聊赖，便想寻点事做。做什么？和邻居大我一岁的东子商量了几个通宵，最后决定去洛阳关林批发点衣服回来卖。

想做生意就得有本钱。可刚从学校毕业的我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家里更是穷得叮当响。思来想去也只好去姑姑家借了。那时候山里人家都很穷，加上姑姑不当家，硬是一毛钱也没借出来。从姑姑家出来，我伤心地哭了。人穷志短，难道就因为父亲在一年前因意外事故去世，他们那点姊妹情也没有了吗？我不甘心，擦干眼泪，决定再去妹妹的干大家碰碰运气，居然借到了50块钱。

那天早晨，我和东子先步行10里到镇上坐公共汽车到县城，又从县城坐车到汝州，去看了看师范母校和我的班主任老师，然后马不停蹄坐车去洛阳。到关林时，天已快黑，一问离龙门石窟才五六公里，心想来一趟不容易，咋着也得去看看。待买了票进入景区，还没走多远，就听管理人员喊着要关门了，催游客抓紧时间离开。于是就在附近的一处石窟旁照了张相，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来到关林商贸城，这里是豫西地区规模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铺，一堆堆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件件新潮时髦的服装，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们走着看着问着，盘点着两个人身上不足百元的本钱能够买多少便宜货。正走着，冷不防身后疾驶过来一辆自行车，不经意间车把朝我们身上蹭了一下，然后就有几件衣服从车上掉下来。立马就有几个小青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围着我们让赔偿。东子刚想辩解几句，一个小青年“啪”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东子脸上。路两旁那么多摆摊做生意的，像是司空见惯一样，面无表情，没一人搭腔。从未出过门也从未经过事的我们立时被吓呆了。这是活生生的“碰瓷”啊！没办法，东子把身上仅有的40多块钱全部掏了出来。几个小青年拿了钱，扔下那几件不值钱的衣服，一溜烟跑了。这地方是一刻也不能停留了，我俩用我身上幸存的40多块钱，胡乱买了些衣服、毛巾之类的东西，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里。

到家后，我和东子隐忍着在关林所受的屈辱，开启了那个夏天漫长的卖衣服之旅。每天在家早早吃过饭便上路了，东子骑辆破自行车，我坐在后面，手里拎着一包衣服，顶着烈日，翻山过河，走乡串户。说是卖衣服，其实更像是游玩的。渴了，就在路边掬捧几口山泉水；累了，就在路边树荫下小憩片刻。至于午饭则更随机，走到哪个村子，遇着饭点了，就会有好心人家给口饭吃，我们会送人家两条毛巾以表谢意。山里人住得散，有时候赶到一个村子时，已经过了饭点，干脆就饿一顿。毕竟是十七八岁没出过门的山里孩子，又是第一次“做生意”，连叫卖的勇气都没有。偶尔遇到卖菜卖瓜的，听着人家熟练自如的吆喝声，心里很是羡慕，嘴张几张，就是没有胆量喊出来。往往来到一个村子，先是在村口找个树荫歇着，等慢慢有人过来问“你俩是干啥哩？”才忙不迭地开口“卖衣服哩，卖衣服哩。”“一看这俩孩子就没有做过生意，哪有卖衣服不吭声的？”越说我们脸越红，就赶忙说“看看吧，可便宜哩。”便宜归便宜，毕竟那时候山里太穷，加上我们进的衣服实在太少，慌忙中又不懂得挑选款式花色，大多都是翻看一会了事，很少有买的。倒是几毛钱的毛巾和一两块钱的薄汗衫卖出去不少。没办法，我们只好咬咬牙，照本或是赔本卖，终究也没卖出去多少。

直到9月份我去学校报到，也仅仅卖了十几块钱，大部分衣服还躺在那里，被人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再也换不回一分钱。第一次做生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第一次做生意赔得一塌糊涂，可也让我赚取了人生的第一笔经验和财富，知道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也真切体会到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深刻道理，铢积寸累，日就月将，做任何事都得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方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