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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3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7-11-14

千年相思朱家窑

赵彦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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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五年春(公元1145年),南宋临安城内盛传这样一则故事,说是一名乞丐拿着一个天青色的大碗乞讨,此碗精美之致,可与修内司官窑媲美。消息传到高宗皇帝赵构的耳旁,他急召主管修内司的吏部郎官李椿询问。

李椿闻知此事后大惊失色,官窑瓷器,原是秘不示人,一个乞丐拿着与官窑瓷器类似的大碗在都城沿街乞讨,岂不是贻笑大方?于是,临安城连夜搜查,终于在城门的桥下找到了这个乞丐。

经过审讯,这名乞丐是北地洛阳人氏,金人入侵时,家道破落,行乞度日。这个大碗,是他在汝州乞讨时,一名烧窑的女子所赠。乞丐陈述自己真不知道此碗的贵重,从汝州到临安,一路颠簸,他就靠这个碗吃饭喝水,并没有觉得它有多么金贵,他用了将近10年,也没人盘问此碗的来历。

女人烧窑,从前朝至今没有先例,李椿看乞丐忠厚,说的也不是假话,便赏赐了乞丐少许银两后,将他释放。

拿到了汝瓷大碗,李椿不敢懈怠,他将大碗呈送给了高宗皇帝,赵构看到大碗内烧有“朱家”二字,碗的釉色像千峰叠翠,青中泛蓝,温润纯净,与修内司的官窑瓷器相比,宛如天地之别,只可惜是乞丐用过的秽物,高宗皇帝觉得膈应,就对李椿说:“前朝制瓷,似乎没有留字,你将此碗拿到修内司,着工匠们看看,是否能将此等釉色烧在宫中瓷器上。”

修内司官窑在临安老虎洞,李椿来到窑场后,叫来了官窑场的总师傅张伯远,宣读高宗皇帝的口谕,并让他看了汝瓷大碗。张伯远盯着大碗看了半天,他瞅着碗底的“朱家”二字,连说了几个“不可能”,放声大哭。

李椿觉得奇怪,问道:“张伯远,你为何痛哭呢?”

张伯远跪在地上说:“启禀大人,小人就是汝州府人,这件瓷器像我岳父家的窑烧的,小人和岳父、内弟随大军南迁到临安,走时家中只有贱内和幼子,我岳父家还有个岳母和小内弟。金狗入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人以为,家人已被金贼所杀,可这碗上的‘朱家’二字又分明是贱内所书,小人在想,莫非我的家人还在?”

李椿问道:“张伯远,你是不是思乡心切,胡言乱语呢?”

张伯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小人不敢,我不是胡说,大人如果不信,小人的泰山还在临安城内,大人不妨唤来询问。”

衙役们来到临安城,找到已从修内司辞工的老工匠朱文山,朱文山一见大碗上“朱家”二字,便老泪纵横,抱着大碗哽咽着说:“李大人,这碗确实是小老儿的女儿豆娘所烧,当年小老儿烧窑的时候,我家豆娘常常送饭,小老儿教过她烧窑和配釉。”

朱文山是汝州著名的工匠,他在汝州大峪东沟烧窑,当年徽宗皇帝指令汝州烧制汝窑器,朱文山被请到汝州城里专门为皇帝烧瓷。靖康国难,朱文山和女婿张伯远随大军南迁,走时匆忙,女儿豆娘留在了汝州。

北宋实行的是募兵制,汝州的工匠按照法定年龄都服兵役,朱文山和张伯远随大军参战,九死一生来到了临安。高宗皇帝在临安建都后,朱文山和张伯远奉旨在老虎洞烧制青瓷,因为窑土的不同,朱文山直到离开窑场,也没烧出前朝青瓷的神韵。

按照过去的规矩,烧瓷是不能在瓷器上烧上窑场的印记,这个“朱家”二字,唯有在朱文山离开汝州后,才会烧制。

看来是豆娘她们还在,朱文山和张伯远在号啕大哭的同时,也觉得上天有眼,让他们的家人没遭涂炭。

其实,在朱文山和张伯远离开汝州后,豆娘也一直在寻找家人的下落,她们辗转来到了汝州的严和店,靠为人浆洗度日,父亲和丈夫生死不知,母亲又因思念家人撒手西去。为了糊口,豆娘带着幼子和弟弟重新捡起了家传的手艺,烧制汝瓷。她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人,尤其是丈夫张伯远,结婚三载,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然而,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战火连绵,音信皆无,她唯有以泪洗面。

为寻找家人,豆娘想了个办法,就是在自家烧制的瓷器上写上字,不定什么时候,老天开眼,让尚在世间的亲人看到。朱文山读过几年学堂,他曾教过女儿写字。这带着“朱家”二字的瓷器走州过县,还真的阴差阳错地到了临安。

李椿看着朱文山翁婿泪流不止,动了恻隐之心,他将询问的过程上奏给了高宗皇帝。

赵构在金銮殿召见朱文山和张伯远,听完他们的陈述后,问道:“朱文山,你随朕来临安多少年了?”

朱文山颤颤巍巍地说:“启禀皇上,小人与犬婿自靖康二年追随圣驾,至今已一十八冬。”

赵构闻知长叹一声说:“故国飘零,你等随朕颠沛流离,尝尽了苦难,这样吧,朕赐些银两,你和张伯远返乡去吧。”

朱文山和张伯远听到高宗皇帝的话,大哭谢恩。

绍兴十八年冬,朱文山和张伯远辗转返回了汝州,在严和店,一家人终于团聚。此时,张伯远的儿子张继宗已娶妻生子。

在严和店,朱家窑名声远扬,以瓷寻亲的故事更被说得神乎其神。后人为记载这段经历,写了一出《汝窑传书》的地方戏,传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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