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青年广场的路边，摆放一口热气腾腾的小锅，沿锅周边摆放着的几张小桌，在“呲呲”鸣响的电石灯下，食客们低头喝汤，空气中浮动着香气。这是我对老汝州馄饨摊最早的记忆，这份记忆可追溯到上20世纪80年代———我的中学时代。

在汝州这座中原小城，馄饨并不是美食界的主流。因为它分量小，吃不饱，除了换换口味，其实并不多么受人待见。即便如今，本地土著们开过各种美食店，但唯有馄饨店为南方人主营。

作为一种特别矜持又小家碧玉的小吃，馄饨被古人称之为：“天下通食也。”可见其流传之广，名气之大，为各界社会名流、街巷童叟所熟知，可谓无人不知，无个不晓。

仔细想来，南北馄饨还是有差别的。

一般馄饨皮都发白，南方人做的馄饨皮却呈现浅黄色，这是因为和面时加了蛋清。它不仅能让面皮韧劲十足，吃起来也会更有营养。一个个包好的馄饨像小元宝一样，很是精致。

如今，每家做馄饨的都有些独门秘料，但馅料成分基本一样。瘦肉剁成末后拌上食盐，不放任何的大料，在冰箱里静置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拿出来时肉馅黏糊香滑，吃的就是肉原本的鲜味。

若在老汤中下入新鲜鸡架，慢火熬上七个小时，让鸡肉和鸡骨的精华完全融入汤里，掀开锅盖的一瞬间，鲜味就让人把持不住。

馄饨在高汤里滚上三滚，倒入碗中。紫菜、香菜、虾米和榨菜丁一样都不能少，就这么热气腾腾端到了吃货面前。装馄饨的碗一般不大，但对于吃货来说，味儿才是最重要的。

馄饨是我国古老的传统风味小吃，南北均有，至今最少也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了。清人杨静亭有诗赞曰：“包得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来香。汤清润吻休嫌淡，咽后方知滋味长。”把小小的馄饨形容得有滋有味，让人直咽口水。

据说，早先馄饨与水饺并无区别。

南北朝的颜之推说：“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也。”古人认为这是一种密封的包子，无七窍，故名以“浑沌”，后改称“馄饨”。这种起源于北方的面食，后来在南方发扬光大。到了唐代，馄饨和水饺已明显有别，别在皮之厚薄和形状。随着馄饨在各地流行，名称渐多。北方及江浙一带称馄饨，广东称云吞，四川称抄手，湖北称包面，新疆称曲曲……

民谚有“冬至馄饨夏至面”。《燕京岁时记》说：“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民间将吃馄饨引申为打破混沌，开辟天地。南宋时的临安（今杭州）也有冬至吃馄饨、祭祖先的风俗。馄饨形似元宝，食之可讨吉利。

陆游《对食戏作》：“蒸饼犹能十字裂，馄饨那得五般来。”沪上今有“五般来老上海馄饨铺”。从前沿街流动的馄饨摊———“柴爿馄饨”，可谓“阿拉”心头的痒痒肉。湖州周生记馄饨是“中华名小吃”，20世纪初由周济相创办。谚曰“湖州人烧馄饨，汤里来，水里去”，可见汤料之于馄饨的重要性。汤里除盐、味精和猪油，还有切碎了的紫菜和榨菜丝、蛋皮丝、虾皮，色泽清丽。

还有电影《花样年华》里的“苏太太”，每晚换换旗袍，拎着保温桶出门买一碗云吞，其烟视媚行暗合馄饨风味，如改成买炸酱面则风情大失。在怀旧影视作品中，秋冬之夜，女子从临街窗口用长绳垂下一吊篮，内置一碗，以吴侬软语吩咐卖夜宵者：“馄饨一碗。”《浮生六记》里的芸娘，在丈夫约了三朋四友出游时，包下一副馄饨担随行，浪漫又体贴……

不过，馄饨纯属小资情调的有闲小吃，而非草民疗饥的首选。

同时，吃惯了生长地的味道，要打开另一个地方的菜系并不容易，除了有冒险意愿的味蕾，还和餐馆、点菜、吃饭的人密切相关。

仍然记得青年广场那家馄饨摊，虽然它早已不存在了。

整个馄饨摊以一张小方桌为中心，四四方方，整洁干净。案板上放着一盆馄饨馅，一摞馄饨皮，随着摊主一双巧手上下翻飞，灵巧配合，转得飞快，几秒钟时间，一只如美丽小白鸽的馄饨便做好了，等候着飞进那只翻滚的锅里。

煮馄饨讲究“一滚二满三清”。一滚指水要滚得厉害，令馄饨速熟定型，无松散露馅之虞；二满指锅中的水要满，让馄饨有翻滚空间，以免彼此碰撞；三清指煮馄饨的水要保持清澈，避免汤水受馄饨皮上干粉的影响而变得黏糊。

一碗汤料清澈的馄饨，最体现江南风味和情调。端上桌，馄饨皮薄滑爽，碗中汤波荡漾。用汤匙轻搅，羽衣缥缈，裹一团轻红沉浮，更有葱花点缀几许春色……嘬一口，“鲜脱眉毛”。吃一口，馄饨皮滑溜筋道，细嚼还有点脆脆的。一口下去就吃到粉嫩的肉馅，细腻弹牙鲜味很足。表面泛着油花儿的汤汁，喝起来香滑滋润，胃里也暖暖的。

馄饨虽好，却不挡饱，北方人食量大，须配小笼包子或蒸饺才能将胃填饱。

多少年过去了，还让我念念不忘那些寒冷的冬夜，晚自习放学后，在馄饨摊上摇曳的灯光下，与三三两两的夜行人，在寒夜里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四体通泰，百脉俱开，那是多么的温暖呀。

如今，偶尔会去千里香馄饨店吃一碗馄饨，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对美味馄饨的喜欢，因为它里面饱含着悠悠岁月的回忆。

犹记，那年，那月，那夜，那一碗馄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