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鸡那年高考那些年,那些事诗词世界亲情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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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9期:第03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06-29

烧鸡

●王德玺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儿子,你什么时候休假?要不,看看你方便么,我和你母亲去看看你,最近咱家这边形势好转了,你最爱吃的那家卖烧鸡的店也开门了,给你送过去几只你解解馋?”手机屏幕上,爸爸和妈妈的画面清晰地显现在我眼前。科技进步了,微信视频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看到爸爸说着话的时候,旁边的妈妈红了眼眶。我此时也庆幸,庆幸父母一直不舍得换掉旧手机,大概,看不到我变红的眼睛吧。

记得小时候,最盼望的日子就是每周的星期五,因为到了周五晚上,父亲会停下手里忙碌的工作,带母亲和我回老家。三只烧鸡,是每次必备的物件。爷爷奶奶一只,外公外婆一只,我们仨一只。可我作为当时家里唯一的小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次都能吃到六个鸡腿。所以,零碎的儿时记忆里,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烧鸡,每次一回想起来,口水就不争气地往下流。到了后来,家里的小孩子多了起来,我不再能分到那么多鸡腿,可烧鸡的味道,却始终陪伴着我,从少年,到青年。

我的大学在离河南老家有着千里之遥的湖南。去学校报到时,同行的是父母,还有行李箱里真空包装的两只烧鸡。“有家乡的味道在,到哪里都不算远,你好好保重身体,想我们了,就给我们打打电话,想吃什么,让母亲给你邮。”分别时,父亲对我说道。我还是那个贪嘴的我,从少年,到青年。

北方面食喂大的我,实在是吃不惯南方的大米饭。开学两个月,士官生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加上水土不服,视频中的父母看着瘦了一圈的我,急得直掉眼泪:“给你寄点吃的吧,想吃啥,烧鸡?还有呢?”母亲红着眼眶问我,“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已经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很快就能吃得白白胖胖了呢!”进入大学,我长大了一些,懂得报喜不报忧,我不想让父母再为我担心,便一直安慰他们。可过了没几天,收到的包裹告诉我,无论我怎么让他们放心,他们却始终挂念着我,包裹里放着一箱胡辣汤料,一堆家乡的绿豆面,还有,两只烧鸡。我打电话想要责备他们不用这么操劳,我已经长大了,可听着他们关心的话语,看着他们记着我最爱吃的家乡味道,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匆匆挂了电话,拆开了包装,招呼室友们尝尝。打开包装,闻到那个熟悉的香味,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赶紧抢着揪下来一个鸡腿,到旁边啃了起来。吃着吃着,突然鼻子一酸,把头扭到一边,只感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果然,还是那一家的烧鸡,好香,好香……

新兵连结束时,父亲得知我被分配到南阳单位,赶忙问我:“什么时候的车?”“没事儿,不用操心,这边都安排好了。”可父亲一直追问我,让我知道什么时候的车时跟他知会一声。我心里懂,整天天南地北出差的他,知道从北京开往南阳的火车大多都经过我家。我一直瞒着他,不想让他一直惦记着。父母想看我一眼,很简单的愿望,我也想看他们,但是我不能说。我家是个小站,列车经过只停留短短的三分钟。

K589次列车,上午10时30分从北京出发,凌晨1时04分到达南阳,经过我家时,22时58分。

我最终没有拗过一位为了见儿子而一直固执的父亲。“爸,凌晨才到咱家,而且车只停三分钟,还不知道会不会早到或者晚点呢,您别惦记着看我了,等我休假了,我回家看你们。”“好,知道你安全就行,没事,不用担心我们。”父亲似乎知道了儿子明白他们的想法,便宽慰道。

列车缓缓驶入汝州车站,站台上的灯光似乎给乍暖还寒的春夜带来了一丝暖意,久违了,我的家。我盯着写着“汝州站”的站牌,仿佛看到父母在向我招手。“我竟然看到我父母了,是不是咱们新兵连太累了,哈哈,瞧我,都出现幻觉了。”我转头笑着对旁边的战友说。“想不到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呢,瞧外面风多大啊,不过那边那对夫妇真有意思,冲着火车摆什么手呢,当这是公交车么?哈哈……”旁边的战友也笑着跟我开玩笑,可我突然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急忙看向他指的那个方向,我愣住了,那对夫妇,是我父母啊!大半夜的,除了极度思念儿子的父母,还有谁会像大树一样扎根在那里,任凭寒风吹红了他们的脸庞,也不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聚集着避避风,只顾着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给儿子指引方向!我顾不上跟旁边战友说一声,赶忙跑到带队首长那里请假,“首长,您看,我父母在那里,我想下去见他们一面可以么?”顺着我指的方向,首长看到了我那正在招手的父母,“快去吧,等车挺稳了再下车,注意安全!”

我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列车缓缓停下的这段时间,让我感觉比站军姿都难等。一开车门,我几乎疯了一样地冲下车,一把抱住父母,他们的身体,好凉……我几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不让你们来么?十一点了,这么冷的风,站了多久了?”我几乎语无伦次地问了一大堆的问题,父亲笑了笑:“没事,天都开始暖和了,俺们不冷,时间太紧了,你要上车了,快拿着!”说着,把手里提的一兜水果给我,又掀开了大衣:“玺玺,看这是啥,你妈说一定要给你买这个,你最爱吃了,火车上饭不好吃,快把这个趁热吃了。”我看着父亲变戏法一样从大衣怀里掏出来的两只烧鸡,在我手里竟还是温热的,那种诱人的香味又萦绕在了我身边……

“马上开车了,下车的旅客快回到车上……”列车员的声音让我没办法再享受一刻父母怀抱的温暖,我看着他们,“一定要记住,到了部队里,听首长的命令,让咱干啥就干啥,好好干,俺都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父亲盯着叮嘱道,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父亲的衣服,红着眼眶。“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为咱家争光,为国家作贡献!”我说完就赶紧上了车,我怕我走得慢一点,就会忍不住回头奔向他们的怀里。到了座位旁,我隔着窗户向外看去,二老还是伫立在那个地方,踮着脚尖,向我挥手,我赶忙举起手朝着他们用力地挥了挥,父亲的嘴唇微微张着,好像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没有叮嘱到……

车缓缓地驶出站台,我把烧鸡打开,香味带着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在车厢里弥漫了开来,可我想的,却是父母踮着脚尖向我挥手的场景,那种温热,是父亲在寒风中用胸膛焐热,只为能让儿子吃一口热乎乎的烧鸡!

后来我才得知,卖烧鸡的店十点关门,父母是店里的最后一批顾客,买完就到站台等我,我吃到嘴里那口热乎的烧鸡,是在父亲怀里揣了一个小时才留下的温暖……

“爸,妈,我最近成了俺们单位的红人呢,现在我是播音员啦,我整天在广播里念稿子给全单位的战友们听呢!这是我喜欢的工作,每天可开心了,你们就放心吧,儿子一定会好好干,绝对不会给你们丢脸的!”听着我邀功请赏般地向他们炫耀着,父母也露出了笑容,“好,你听部队首长的话,好好干,我们就放心啦”。

隔天,工作完回到宿舍,打开手机,只听“叮咚”一声,微信里有两条新发来的消息,我点开一看,是父亲的语音:

“儿子,听到你报回来的好消息,全家人都很高兴。当初,你把本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扔在家里,跑去报大专的士官生时,我就知道,你长大了,有担当,像个男子汉了,为国家作贡献,我和你妈都会一直支持你,加油干,为部队多作贡献!”

另一条消息是张图片,一个刚打印出来还没贴的快递单号,旁边敞开的快递盒子里,放着两只真空包装的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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