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五”。五月,端午的粽香便早早地让人开始垂涎。
一个流传了两千多年的节日,一种流传了两千多年的美食,走过了浩瀚的历史烟云,传承着一种歌唱民族和爱国诗章的文化气息,在风风雨雨的岁月洗涤中,如一道绚丽的彩虹,映照着华夏子民不屈的灵魂。
一片粽叶,一缕清香,包裹着的,是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味道。
一
赛龙舟,挂菖蒲、蒿草和艾叶,挂香囊、吃粽子,标准的中国特色,标准的端午节配置。
但是,粽子连季节性食品都算不上,是极其短暂的时令性食品。
它与月饼一样,是极具中国特色的、饱含文化气息的、极具代表性的食品。它不是地域性特产,是整个中华文化圈共同的特定节日食品,无论粽子文化传播到哪里,都有着相同的内涵。尽管它来去匆匆,稍纵即逝,但分布的地域极广,可以说,凡是有华夏子民的地方,在端午节这一天,就必须有它的存在,不可替代、不可或缺、不可更改。
同时,粽子所具备的内在含义和人文气息,是任何食物都无法比拟的。它有一种让人油然而生的悠远的思念和淡淡的哀伤。
这种思念和哀伤源自于两千多年前,与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有关。南朝·梁文学家吴钧《续齐偕记》记载:“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而死,楚人哀之,遂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屈原投江后,人们怕鱼蟹吃掉屈原的遗体,把鸡蛋和竹叶、苇叶包裹糯米外缠彩丝投入江中喂饱鱼蟹,划舟打捞屈原的尸骨,用雄黄驱赶蛟龙水兽。这个习俗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演变成了插艾草、吃粽子、赛龙舟、饮雄黄酒等端午习俗。
这种祭奠和铭记,弘扬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表达了胸中对正义的不懈追求。习俗也好,精神也罢,当一种精神默化成为华夏民族的传统,对精神信仰的追求通过日常的风俗习惯来点滴呈现的时候,这种精神已经植入我们这个民族的血脉,深入骨髓。
试问,谁没有在端午节学着包粽子挨母亲的呵斥?谁没有在端午节吃撑了受父亲的责备?尽管如此,谁没有在端午节去怀念先人?谁没有在端午节渴望亲情?
粽子最主要的特点是口味软糯香黏,色泽金黄明亮。粽子的馅料可以根据自己口味调配,包法也简单,但南北方的粽子口味却不尽相同。
虽然南北方有咸粽甜粽还有肉粽米粽之分,但是基本上包粽子的方法都是一样的,而如何才能把粽子的口感包成香甜软糯的,虽然不需要高精尖的技术,但一些基本要素必须具备。
二
记忆中,外婆和母亲在端午节包粽子是十分讲究的。
首先是选米。这是粽子最终口感的决定性因素,从根本上奠定了一个粽子的基础,一般来讲有圆米和长米两种选择,圆米的软糯感会强一点,长米则比较有劲道一些,所以想要软糯的感觉,最好选择圆米。其次是糯米的浸泡,通常看老人包粽子就会发现,糯米都不是现拿来用的,而是会提前浸泡的,最少也要泡上一个晚上,这样糯米才不会因为没有吸到足够的水分而很难蒸软,吃起来特别硬。
然后是包法。正确的粽子包法应该是放一半米之后放上馅料,然后再添米到足够的位置,如果完全先放米,再放馅料,最终很容易出现夹生的问题,这样一来这个粽子基本就不能吃了。
包粽子时,一家人围在一起,争先恐后,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
只见外婆先拿来两张粽叶重叠把它们折成漏斗形,接着放入适量的糯米,然后放上洗好的红枣和花生、红小豆等,最后在上面再加上一层糯米,裹严、缠紧,这个粽子就包成了。外婆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人羡慕极了,她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把透剔光滑的糯米包在一两片小小的粽叶里,还包出了一个美丽的形状。包粽子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大家分工合作,齐心协力包粽子,将丝丝亲情融进了一个个细致饱满的粽子里。
小孩子们不安生,喜欢凑热闹。大人们在包粽子时,总喜欢忙里添乱。
比如我,小时候开始学包粽子的时候,原以为会很顺利,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没托住“漏斗”底部,糯米全撒出来了,幸好底下还有一个盆子接住,虽没浪费却让家人嘲笑一番。终于把粽子包好了,却神色各异,有胖有瘦,成了四不像。再看外婆,动作娴熟,拿粽叶、捋粽叶、做漏斗状、填糯米、放红枣、压紧实、封口、扎捆,巧手翻飞,不一会儿,一只漂亮的粽子成型,且个个都饱满结实,匀称好看。有时候忙不过来,邻居也会不请自到,一起过来包粽子。儿时总会体会到邻里之间的浓浓深情。
粽子包好了,眼馋的孩子们眼巴巴地等着粽子入锅,但是,经验的大人们很有分寸。
首先要冷水入锅,粽子都能熟透,虽说时间会久一点,但煮出来的粽子味道更清香。其次,水面一定要没过粽子,因为超出水面的部分不容易煮熟,会夹生,也难以煮出软糯黏滑的口感。再就是粽子煮熟后不宜立即捞出,最好将煮好的粽子留在锅中,浸泡半小时以上,充分吸收粽叶的香味,食用时,便满是粽叶香。
浓浓的亲情包入粽子里慢慢煮,满屋的香气飘到院子里,闻一闻,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煮粽子时,那种独特的香味,随着灶上锅里冒出的热气,在空气中飘荡。那一缕缕从锅里冒出来的粽子香味,让孩子们兴奋不已。他们围着灶台打转,盼着那粽子早早出锅。
粽子终于煮熟放凉了,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把粽子剥开,苇叶的清香和着红枣的汁水渗入糯米,入口软糯香滑,入腹沁人心脾,那香味刻骨铭心,飘在人们的记忆里。
三
汝州地处中原腹地、祖国北方,端午节的习俗和粽子的口味、包法均为北方风格,但用山里的一种槲树的叶子包裹而成的“槲坠”,却是别具风情,旗帜鲜明,极具地域特色。
包槲坠是个技术活,一般要将两片叶子用手掌托起,叶柄朝外,一上一下叠叶片,放上已经准备好的糯米、红豆、红枣、莲子、花生后,把馅料摊铺得匀匀实实,将槲叶四周对折成长筒状,用泡软的草须在包好的槲坠上轻轻绕两圈,槲坠就算包好了。
尽管粽子与槲坠二者的馅料大体相同,都是糯米、枣、花生之类的,但粽子有三棱锥形的、有四角形的,槲坠却标新立异,只有圆柱形的。槲叶有一种特殊的清香味,用其制作的槲坠刚出锅时清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剥开后咬上一口软甜香糯,让人越吃越想吃。本地流传着一首吟诵槲坠的古老民谣:“五月端午杏儿黄,家家门前艾叶香;香草布袋挂脖上,雄黄涂抹耳孔上;五色彩线当手镯,糯米槲坠味道香。”
在幅员辽阔的华夏大地,端午节的粽子也因地域分好多种,有北方的甜粽子,也有南方的咸肉粽和云南的火腿粽子等等,不一而足。
尽管我们的粽子和槲坠香甜味美,但不得不承认,与善吃会吃的南方人相比,我们的粽子在馅料上相差甚远。南方人除了把大枣、花生、红小豆包进粽子之外,还能把腊肉、鲜肉、咸蛋、火腿丁等一些让北方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包进去,可谓是麻辣甜香,风味俱全。
但粽子从诞生那天起就不是地域性特产,而是整个中华文化圈共同的特定节日食品,无论粽子文化传播到哪里,都有着相同的内涵。从《论语》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到《舌尖上的中国》的火爆,充分印证了几千年来中华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中国的重大节日中的美食,历来都是大一统的。大年初一的饺子,正月十五的汤圆,中秋节的月饼,重阳节的菊花酒和重阳糕,腊八节的腊八粥和腊八蒜,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中,几乎每到一个节日,人们总是习惯将美食和节日结合起来,用精心烹制的食物来纪念节日,在尘世烟火中维系着血浓于水的情感。
不过,这些年节特殊的美食,却很少能与粽子一样,被赋予了忧国忧民的情怀,增加了民族的金玉气节;也很少有节日和端午节一样,寄托了整个民族对同一个人的无限追思和祭奠。
一把艾叶,几个粽子,这是隆重的节日,是这个节日的美食,也是对一位诗人的无尽祭奠。两千多年过去了,我们的民族精神一脉相传,浩然之气凛然于天地间,生生不息,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