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大家,你认为最牛的嫁妆是什么?您也许会说:“70年代是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录音机);80年代是冰箱、彩电、洗衣机;90年代是空调、音响、录像机;现在当然是房子、车子、票子嘛!”
诚然,谁不希望自己的嫁妆光彩体面啊?但我却最喜欢父亲送我的嫁妆。
22年前,我结婚时,父亲郑重地从箱子底下取出来一把铜算盘,交给我说:“咱们家世代是农民,没有钱财珠宝给你做嫁妆,这是我唯一值钱的物件,你选择了当会计,就要像这算盘一样,为国理财分毫不差,为人修身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旁边我的老师看见了,笑着说:“大哥呀,你这算盘嫁妆送得好,历史上著名的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郑板桥,就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典范。他女儿出嫁无钱置备嫁妆,他便给女儿画了一幅兰竹图,还题了一首诗:官罢囊空两袖寒,聊凭卖画佐朝餐。最惭吴隐奁钱薄,赠尔春风几笔兰。利芳收了你这嫁妆,在会计道路上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接过父亲的铜算盘,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父亲是村里给社员记工分的记分员。每天晚上父亲忙完农活,就坐在煤油灯下,打着这把老式的大算盘噼里啪啦给社员们记工分,每次父亲一打算盘,我就会特别安静,乖乖地听着,有时还高兴地笑出声来。
在我们农村老家,有个风俗,每到小孩一岁生日时,家里人会找来很多东西放在小孩身边,看小孩会抓什么,最先抓到的就可能是他未来的梦想。我一岁生日那天,听妈妈说我一把抓起了父亲的铜算盘,乡亲们都说:“不得了,这利芳啊长大了是个管账的。”父亲笑着说:“这是我平时用,她见得多了,长大了干什么还要看她自己喜欢什么呀。”
我五岁那年年底,村里要按照工分给社员们分粮食。村长到我家找父亲说:“今年村里开销大,你想办法把这笔账从社员们的工分中扣除吧!”父亲说:“这咋行?乡亲们辛苦一年了,都指望着工分分粮食,怎么能摊到他们头上?”村长生气地甩下一句话:“你怎么脑子不开窍,只要你动下算盘珠子,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
我看见父亲的纸烟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听见父亲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第二天,父亲拿着他的铜算盘和一本厚厚的账簿,噼里啪啦,张家多少,李家多少,账记得公平、真实、完整,大家高高兴兴分了粮食满意地回家了。轮到我家了,只剩下半袋子小麦。我妈说:“咱家怎么这么少?”父亲说:“村里开销没法报,先用咱家的粮食顶上了。”“人家都是想法子自己多分点,没见过你胳膊肘往外拐的,拿自己的顶公家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天,父母第一次吵架,母亲赌气回了娘家。父亲带着我去外婆家,对母亲说:“咱手里这把铜算盘就是公平的秤砣,咱不能从乡亲们口粮中扣啊。我要是想不来办法,村里换个心术不正的记分员,以后乡亲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母亲含泪原谅了父亲。
那年,虽然我们家分的粮食只够过年吃饺子,但我们全家依旧快乐和谐,父亲的言传身教和清脆的珠音让我一下子懂事了,“长大了也要当会计”的梦想便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
接下来,每次父亲一打算盘,我就缠着父亲要他教我,父亲乐呵呵地教我背珠算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三下五去二……”每天在清脆的珠音中入梦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转眼到了报志愿的时候,父亲一直希望我长大了当一名老师,说会计太费心。但儿时那清脆的珠音不时在我耳边响起,我鬼使神差背着父亲自作主张偷偷改了志愿,报考了会计专业学校。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父亲才知道我改了志愿,他没有批评我,而是意味深长地说:“记住爹几句话,选择了会计,就不能有一丁点的私心杂念,要守得住原则和清贫。”
几年的学习生活让我掌握了财务会计专业知识,并很快走向会计工作岗位,还遇到了心中的白马王子。
想到这,我对父亲说:“爸,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珍藏这把算盘,我会一辈子守得住清贫,一辈子管得住自己的。”
结婚后不久,我才真正理解了父亲的话。一次,单位经理出差回来后拿着一打票据找我报销,我一审核,有很多票据超出了报销标准,我说:“这些票据不符合财务规定,不能报销。”“我已经签过字了,有我的批准你一个小小的会计还怕什么?”我说:“这是财务制度,您作为经理更应该遵守,我也是为您和单位负责,这样的票据真的不能报销,您还是拿回去吧。”看我坚决不接受他的票据,他“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我在抽屉里发现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盒茶叶,还有一张字条:“这是我出差时给你带的上等茶叶,那些票据你赶紧报销吧!”看着这包茶叶,我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怦怦直跳,整整一天我都处在矛盾之中。
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按制度,肯定不能报销,但是他是部门的领导,若不报销,以后就会给我小鞋穿呢,怎么办呢?
纠结之中,我看到了父亲给我的传家宝铜算盘,拿起来一拨啦,清脆的珠音立刻回响耳边,父亲的话也直入耳膜:“选择了会计,就不能有一丁点的私心杂念,要守得住原则和清贫。”
“明天就把茶叶还给他,坚决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和职业道德的事情。”拿定主意,我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把茶叶还给他并向他道歉时,他爽朗地大笑起来:“好样的,果然没看错你,财务交给你我就放心了!从即日起,你就是财务科的主管会计了!”
后来,我一直牢记父亲的教诲,在会计岗位上工作,经过不懈的努力,现在已取得了高级会计师、注册会计师、注册税务师、审计师等资格,真正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这一切都归功于父亲的言传身教,都归功于父亲给我的嫁妆铜算盘,都归功于父亲的家风家训。
一把铜算盘,在别人眼里也许微不足道,但在我心里,却是世上最珍贵的嫁妆。它教会我堂堂正正做事,为国理财一分一毫精打细算客观公正;它教会我清清白白做人,不贪不占坚持准则清正廉洁守品如玉,牵引我一生做人清白严于律己,它带我的精神财富让我一生受用不尽踏实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