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郭

过了春节，工作忽然忙了起来，再也抽不出空去接女儿放学。训练女儿自己坐公交车回家，成了当务之急。

那天晚上，我和妻子一起做女儿的工作，看到女儿脸上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似乎我们突然要丢弃她一样，我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想想事情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而且她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也该学会独立去面对生活中的一些小困难挫折了，我毫不客气地对她说，明天让你妈妈带着你训练一天，学不会就别回家。

女儿满脸委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双休日，一大早就刮起了料峭的春风，冷飕飕的。我什么也没说，看着妻子骑着电动车带着女儿往小区外的公交车站牌赶去，故作镇定。

整整一上午，我没给妻子打电话，不仅怕女儿遇到困难哭鼻子，而且怕打电话听到不妙的消息自己心软。我独自一人坐在家里，眼前老是浮现出女儿自己一个人不会过马路、坐过站或者坐错车的情形。

到了中午，妻子带着女儿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到家。我赶忙问训练得咋样了，女儿自豪地说：“我会坐公交车了,下星期就不用你接我了。”听了女儿的话，我一半是高兴一半是怀疑。

到了星期一的早晨，我送她去上学，故意对她说：“爸爸上午很忙，中午不能接你放学，你自己坐公交回来吧。”女儿犹豫了一下，像初临战场的新兵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妻子偷偷告诉我：“你等她快放学的时候，抽个空偷偷站在站牌附近看看她到底会不会过马路，会不会上车下车，全程跟她一次吧。”

上午十一点半，我跑到公交车站牌附近的一棵风景树下悄悄躲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学校出来的动向。

女儿站着队出来了，离开了整齐的队伍，四周望了望，没看到我的影子，开始随着其他坐公交车的学生走向站牌。站牌处，好几路公交车停靠在那里，乱哄哄的。8路公交车过来了，开过了站牌才停靠下来。女儿和其他同学开始往前跑着追上公交车，在她上车的一刹那，不知怎么就发现了藏在树背后的我，脸上很快现出了窘迫的红色，向我这边跑过来。我赶忙给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坐公交车。女儿红着脸跑回去，坐上了公交车。我骑上电动车，头也不回地赶回了家里。十五分钟后，女儿回到了家，一脸的自豪。

妻子回到家，女儿拉着妻子的手再一次显摆说：“妈，我会坐公交了！”

生活似乎打了个旋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女儿会坐公交车了，粘我也不那么紧了，我倒有一种怅然若失甚至愧对女儿的感觉，接下来有两天，我像补偿她似的还专门去接了她两次。女儿似乎也没有啥反应。晚上回到家，忽然就偷听到了她和妻子的对话：“俺爸再接我，我刚学会坐公交，就又会忘了！”

这个小蹄子，真是翅膀硬了忘了亲爹呀！

我决定不再去接她。

每天早晨，妻子就会给女儿两元零钱，告诉她中午、下午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女儿也愉快地接受了。

两星期之后，女儿已经坐公交车很熟练了。那天我问她坐公交车的感受，她还美滋滋地说坐公交车挺舒服的。

我忽然彻底解脱了。

想到十年前搬到这个新的小区，刚上二年级的儿子不也是这样被训练着会坐公交车了。那时候，公交车不仅少而且车型小，早晨在小区门口，瘦弱的儿子总会拼命往车上挤，甚至跑到下一站赶车。这也算是对他人生的第一次历练吧。

如今这样的历练，再一次在女儿身上重演。人的一生不经历无数困难和挫折的历练，何时才会变得坚强和自立？

由此想到翱翔天空的雄鹰，似乎生存的磨砺更残酷一些。雏鹰出生后两三周内，母鹰会对它细心呵护。等到雏鹰全身长满羽毛，翅膀稍微成型后，这时母鹰就不再如起初那样温和细腻、对孩子呵护备至。这时它就转变为雏鹰的老师，开始教雏鹰进行残酷的飞行训练。

母鹰首先会训练雏鹰扇动翅膀，以增强它翅膀的力量。如果雏鹰不肯活动，母鹰就会毫不客气地限制它的三餐，逼迫它练习。之后又会严格训练它们飞翔，在这时，母鹰往往会直接把雏鹰赶出巢外逼迫它们。如果雏鹰过于胆怯不敢出去，那么母鹰就会毫不留情地折断雏鹰的翅膀，将它扔出巢外。要么它们在挣扎中使劲挥动翅膀学会飞翔，要么直接掉落死亡。

还有更加残酷的生存法则，当一只雄鹰渐渐年老时，为了让自己的喙不失锋利、能继续捕捉到猎物，老鹰会拼尽全力把自己的喙一次次撞向坚硬的岩石，最终使自己的老喙脱落，再长出锋利的新喙，获得新生。

想到了雄鹰的历练，我更觉得可以慢慢放手让女儿去面对更多的困难和挫折。

祝贺女儿学会坐公交车，祝福女儿健康顽强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