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现

这是正月里的一个午后，我得以睡了一个小午觉，醒来忽然发现，窗外阳光明媚。我打开窗子，把手伸到窗外去试探，发现外边暖和非常，于是我的心里也高兴非常，顿时想念起去年数次骑车走过的洗耳河边风情万种的无限春光，于是决定骑车沿河堤而行，到单位去上班。反正时间充裕着呢。

河边杨柳嫩于金，喜鹊白鸥亦相亲。冰雪消融冻土醒，春风一吻山河新。刚刚走上河堤，这四句诗油然生于心底。于是感叹，果然是“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旋即又想起老杜的绝句：“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令人多么惬意！相形之下不觉汗出。感觉境界高下天壤之别，不仅因为老杜对情绪悲欣的感受细致入微恰到好处，而且因为他撷取自然物象融入诗意的鬼斧神工。

在汝州，许由洗耳的故事家喻户晓。我的出发地，老一高附近，大约就是五千年前许由洗耳的地方吧。那时的洗耳河，定然是细细弯弯；那时的洗耳河水，定然是清清浅浅。这里离槐树尹遗址大约有十里之遥。槐树尹，我以为应该叫槐树饮。巢父把牛一直牵到这里有棵大槐树的地方，才把他的牛放到河边饮水，所以叫槐树饮。槐树尹村里现在还有一棵古老的槐树。下游洗耳，上游饮牛，人相竞洁，一尘不染。张承志认为，这一个载道于绝对的故事，开启了中国古代伦理价值观的源头。“洁”的观念，是后世华夏儿女“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廉、耻”等伦理维度的源头。洗耳河边的垂柳婀娜多姿，仪态万方。记得十余年前访友来此，但见楼阁精巧，小园清雅，水光潋滟，游丝万条，花木扶疏，翠红掩映，一下子就深深地醉了人心。今日一路行来，原说要下的小雨或许要推迟到明天，初春苏醒的泥土却真的是柔软如酥，你甚至可以听得到它的呼吸。稀稀疏疏的杨柳的树冠恰如一拢拢轻烟，仿佛一吹就散了。柳丝儿正在伸出一张张小鸟的嘴，如同呼唤裁剪春风的紫燕。

河堤处处可见小廊回合曲栏斜。坚守在冬天守护绿色、逆风负雪、等候春天的凤尾松和刺柏，不久就会迎来桃李芬芳柳绿花红，蜂蜂蝶蝶莺莺燕燕来闹春风，叽叽喳喳地诉说别梦依依的深切思念。

这是一条清幽的小水泥路，以前不曾走过，直到去年听得人说，方才发现这里景象万千春深似海，让人看不够。它不仅是路，还是水道，还是花径，还是幽径。近年来我市倾力打造山水宜居绿城，使原本芜杂的景致有了大气象。河畔的楼台高入云霄，水边的木桥曲曲弯弯，那一面环环弯弯的梳妆台巧夺天工，崖壁间的山洞里仿佛住过神仙。

大峪杏花节，硕平花海，中央公园，九峰山，热闹的时节游人如织，紫陌红尘拂面，绿女红男笑语喧，而洗耳河沿岸，却是默默无名，养在深闺人未识，幽静如闲花无意临照水，清雅如花片打着了水面，优雅如蜜蜂衔花而飘落，低调如细雨湿衣看不见。如此甚好甚好，最宜幽谷独往来，如可饮牛，何妨河水清且浅！

停车低头，看时间尚宽，索性把这条幽径一路走个透，把这初春的好处看个够吧。一直走到水穷云起处，意外竟听得天籁，那边池塘里传来初春蛙鸣二三声，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一片云，融化于这初春的风。

自然想起稼轩的长短句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初春的蛙声，可是预兆着又一个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