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汝州市位于河南省中西部,北靠巍巍嵩山,南依茫茫伏牛,汝水似银色飘带,自西向东缓缓流过,南北山连绵起伏向中部延伸,形成了丘陵和河川相间的地貌特征。我故乡的树,亦在炫耀着另类的怡人风景。但需要我们用心去观赏。
故乡的杏树,早春里最先开花。仿佛是隐形的春韵,跨着来自日边的娇艳,轻捷的一骑骑“骏马”,当先闯进了汝州的旷野,通体的云霞之色与田野里刚刚立起的麦苗儿同降同生,粉红嫩绿,洁净如洗。杏花展绽得疾速繁盛,褪落得也齐促彻底。
待那小麦泛黄时,叶儿里时时亮开的杏儿也黄澄澄的,丰腴润泽,十分诱人。杏树以粉红、莹白、澄黄之色彩,将翠绿花叶和澄黄果实铺排在一个紧凑、简练的序列里,以悄无声息的方式显示着春之多情,春之浩茫。麦收之后,使命已毕的杏树仅余青叶,静下来了,一直平静到落叶之秋。
故乡的洋槐树,万花凋谢它才开。在刚刚波荡开来的绿色里,槐花一嘟噜一嘟噜素白似雪,雅秀高洁,清芬阵阵,鲜洌的气氛夜静时尤其袭人。当年,在那个青黄不接、许多人家揭不开锅的时候,便有那颖颖新妇,捏一长钩、挎一竹篮,拽弯带刺的青枝,小心翼翼地采撷槐花。槐花串儿嗅之幽香,生啖之则微甜。
回家去,将槐花洗以井水,一笸箩白花撒上三五把白面,敷霜敷粉,两手和匀,尔后入笼捂蒸,熟时趁热拌以少许油盐,油香淡淡,花香微甜,筋实而耐嚼,妙不可言,庄户人便称之为“蒸槐花”。陆游的“风吹麦饭满村香”,很切合故乡的这一景况。“蒸槐花”做工亦是很讲究的,鲜花白面,调料不宜重,火候不宜猛。
年年的五月份,一片一片的,特别芬芳馥郁,引得附近各地的养蜂人前来采蜜。
故乡的柿子树,无疑是色调至为沉着的一种果树。春深时节,它才将指甲盖似的蜡黄花儿隐蔽在密叶里,不露色相,什么异味也没有。有的玩童长成棒小伙了,仍以为柿树十年二十年不坐花呢。
经夏而入秋,雁唳长空,寒霄里杀下了严霜,碧绿的柿子树这才着火一样旺烘起来。蜡黄花儿偷偷结下拳样的青柿子先红,红灯笼一样惹眼,接着是巴掌大的叶儿突然间洇染而红透,整个硕大树冠像是坠接在大海之滨的残阳,泼血一样焚烧,泼血一样鲜活。
火炬在黑夜里最热烈,柿树在秋野上最壮观。它是自然界的最后一抹成熟,是天地间所有绿色卷旗回营的号令。
故乡的柳树,是更有姿色的雅淡者。在俺家外的河边、池塘、路旁和田野里,鹅黄初上,茸如小茧,谁晓得是叶芽还是花苞呢?丝绦如帘,叶儿秀媚,荫凉浓淡相宜,正好隐蔽住人身,也正好泄漏下月辉,这正是男儿的粗犷青春与女儿纯贞的情愫,迸射出生命的第一朵火花的所在,这“火花”便是柳树所独有的天然花朵了!论绚丽,论神奇,大千世界里难得其俦。
柳树是天地流水差遣于月地里的爱的信使,由它撮合成的姻缘是最美满的姻缘。村妇媒婆们捏拢下的婚姻,全不及柳下之盟来得幸福,来得如意。故此而生成无数的“列宿分龙影,芳池写凤文”的成人之美。
我故乡的杏树,掀开了春之裙裾。我故乡的槐树,担负起承春启秋的夏炎。我故乡的柿子树,则收揽了缤纷硕丰的秋意。以杏花之粉红为始,以柿叶之绛红终局,既关乎人世,也属于苍天造化的安排!
我故乡的这几种树,花果枝叶动不动被人攀折,立身多艰,躯干是怎么也长不高长不直的,形貌不扬,绳墨成性的木匠们也便不屑为顾。匠人不屑,反而能长命高寿。岗坡、沟壑、沙丘、田垄、井台、河道旁边,一株株龙干虬姿、偃蹇、倔强,默默然伫立于人们的视野之中。乍然看去,偻腰俯首,又一如阅世颇深的老人。
最最令我无限感叹的是,树老人自有树老人的信念:饥馑岁月兮新树繁花,风骨弥刚!接济人世兮不拘一格,丑又何妨!
我热恋的故乡———汝州,在一片涟漪的青山碧水之内,是一片涟漪的思想之树。树之岸是微倾河流沙滩,树之冠犹如纯净天鹅,或朝南,或面北,其间是一只充满渴望的雏鹅,在仰望着那蓝天白云。一缕缕金色夕阳挥洒而下,在乡韵理性的微风下,人文生命的涟漪飘向故乡万丛树而舒展绵延,形成一道大观:杏花美在你心扉,槐花香风惹人醉,柿子火红送吉祥,翠柳牵线婚姻美。
每个人的故乡都有其别具一格的风景,故乡的记忆永远铭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