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伟
旧时的味道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是此生最深刻的记忆,并且对一个人的口味有着决定性意义。每个人对食物的认可和定义往往来自最初尝试的味道,这种感觉会贯穿人的一生。
这样的食物不一定珍奇、昂贵,但伴随它的那段记忆一定是唯一的。
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勤劳能干的母亲总会隔三岔五做上一顿凉粉来犒劳家人。母亲是用红薯粉淀粉做的凉粉。做凉粉时,先将淀粉加入适量的水,熬好后装在大脸盆中,冷却后就凝结成一块,颜色也变成墨绿色了。这时,一大盆的凉粉就可以分而食之、大快朵颐了。
有时为了让凉粉尽快凝结,母亲会把装凉粉的盆浸在井拔凉水里,这样吃起来更爽口。凉粉像豆腐一样软,但比豆腐有韧性、有弹性,不容易散碎。
等到凉粉凝结后,母亲就会用刀划成大块,放在凉水中冰镇着,吃时将一块块凉粉捞起来,在手中用刀横切几刀、竖切几刀,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装在碗里,浇上一勺蒜汁、一小勺香醋,再撒上一撮芫荽碎即可。
这碗凉粉筋道弹牙,绵滑香浓,绿白相间、红绿相衬、油亮汤爽,煞是吸引人。要不喜佐料的,直接白口吃也可以。
那凉粉吃进嘴里,入口就化掉了,咽到肚子里,冰凉冰凉的。尤其是在酷暑难耐的夏天,吃一碗这样的凉粉,别提有多爽。吃时哧哧溜溜、稀里哗啦,正因为此,吃凉粉才叫喝凉粉。不一会儿,满满一碗清爽酸辣的凉粉下了肚,咂摸着舌齿间的留香,递过碗来喊道,再来一碗。
这是儿时的味道。那时候,每到夏天,街上就会有凉粉摊出现,等待着喜欢它的人出现。如今,这种摊位已被岁月侵蚀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味道的后面是记忆,记忆的后面,则是绰绰若若的我们和生活。
同时,凉粉还具有两面性,既然有凉爽的凉凉粉,也会有烫嘴的热凉粉,那就是炒凉粉。
炒凉粉,是小城的传统名吃,且被众多小城人喜爱。
炒凉粉的摊位上,都有一口直径半米多的平底大铁锅,端坐在和锅底一样大的炉口上,半个炉口里是欢快窜起的火苗子,半个炉口则被黑煤块掩盖起来。大锅里堆着半锅切成块儿的、颤巍巍的凉粉。
有客人要吃时,摊主会麻利地用铁铲从凉粉堆里扒拉出准确的分量,划拉到被火苗舔着的这半边铁锅里,然后“呲啦”一声浇上蒜汁、葱花等,乒乒乓乓一通爆炒。确保每块凉粉都沾上了佐料后,从旁边抄起一个小黑碗,“啪”地扣到翻炒好的凉粉上,稍焖,就可起锅啦。这时候,豆酱和着葱蒜的焦香就腾然飘起,站在锅边等待的食客嘴里就开始条件反射地分泌唾液。
有经验的老食客会在等待的时候交代摊主:“炒焦点儿。”意思是炒得老一点。摊主会意,会多焖一会,凉粉起锅时就会有一层金黄的焦锅巴附在锅底,融合了各种作料香味的焦锅巴还带着凉粉的爽滑,入口有软有硬,浓香扑鼻。
炒凉粉时,摊主从来不用锅盖,都是用一个小小的盘子扣在爆炒的凉粉上,凉粉炒熟,就拿这个盘子盛了凉粉端给顾客。特别是在冬天,用这种经过加温的盘子盛了凉粉,吃到最后也是热的。这种食物带来的温暖,竟让人感觉到些许的女性温存。
如今,这样的平底大锅,已被精明的小贩们改进为方形的铁皮平底锅。这只锅有一尺宽、二尺长。怕凉粉溢出,这种锅四面围挡,基本上成了改进的铁板烧,既方便了摊主操作,也显得格外卫生。
凉粉终究带着一种食物的温存,尽管如今仍有男士不大优雅地坐在炒凉粉摊上狼吞虎咽,但据观察,经常吃炒凉粉的,仍以细嚼慢咽、秀口品尝的女性为多。
这种现象,并不妨碍凉热皆宜的凉粉的美味,因为这种美食留住了回忆,在味蕾上让我们回味着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