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春，彦云担任中共临汝县委妇女委员，主要负责临汝县的妇女工作，其主要任务是：宣传抗日道理，动员妇女识字，做军鞋，支援抗日前线，在妇女中发展党的组织。虽然当时是国共联合抗日，但国民党政府在他的统治地区是不允许共产党活动的，因此彦云改名何彦云，公开身份是学校教员。

有一天，彦云和一位朋友做伴，去找县妇救会的负责人桂友筠，商议成立失学儿童识字班的事。二人走到西关洗耳河边，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店铺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二人挤进人群，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躺在地上，一个男子满脸怒气，用脚狠狠踢她。那女人既不挣扎，也不求饶，满脸尽是泪水。

看到这些，彦云忍不住了，拦住那男子说：“大哥，有事好好说，不能这样打人。”那男子瞟了彦云一眼，不屑地说：“我打我的老婆，要你多管闲事。”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这是学校的何老师，好好跟人家说话。”听了这话，那男子态度略有缓和，沉着脸不吭声。

彦云弯腰拉起那个女子，问：“他为什么打你，怎么不反抗？”那女子不作声，抬眼看了彦云一眼，满眼都是感激。

彦云忽然灵机一动，朝围观人群大声说道：“老乡们，我知道咱这儿有一种说法，女人不算人，打自己的老婆不犯法。但这是封建主义思想，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封建统治，强调人人平等。女人也是人，也能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现在是抗战时期，女人也能和男人一样，走上战场保卫国家，打女人就是犯法的。”

彦云这么一说，那个打人的男子挤出人群走了。彦云回头对那女子说：“大姐，往后再有人打你，你要反抗，可以到县妇救会找人说理，再不能这么软弱让人欺负。”

那女人仍然默不作声，但看出来她很感激。

人群散后，彦云就和朋友去找桂友筠去了。

桂友筠对彦云想办失学儿童识字班的计划很支持，经几日奔波，一个失学儿童识字班在县城东关一座旧庙里开课。来学习的儿童很多，有四五十名，都是八九岁大的男女儿童。彦云见这么多的孩子们来学习，很兴奋，每天都抽出时间来给孩子们上课。

有一天，彦云正在给孩子们讲课，只见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来了。彦云一看，这女子正是那天在洗耳河边挨打的女子。她急忙停了课，迎出来，笑着说：“大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那女子略带胆怯地问：“何先生，俺想让闺女跟您学识字，不知中不中？您把她收下吧。”

彦云很高兴，说：“中啊，只是西关到东关这么远，孩子谁接送？”

那女子说：“这个不怕，只要您肯收下她就中。”

经过交谈，彦云得知这个女子叫陈秀云，家是汝河南的，父亲是个农民。因为从前借过她现在男人家钱，还不起，就把她嫁给了这家。男人人虽不赖，但脾气粗暴，动不动就打她，她也总是忍着。

从此之后，陈秀云每天都按时送自己的女儿来识字班学习，和彦云的关系也熟络起来。彦云发现陈秀云虽不识字但人很聪明，也很善良，便有意和她多交流，想利用她和更多的妇女接近。

失学儿童识字班很受穷苦百姓欢迎。

一天，陈秀云对彦云说：“何先生，俺们西关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妇女，她们听说您在这儿讲课的事，想让我给您说一下，能不能在我们西关办一个妇女识字班，大家都想认些字。”

彦云急忙说：“可以呀，有没有地方办班？”

陈秀云说：“有，我家就有两间房子，虽然破旧但不漏雨。您如果肯去，我马上和姐妹们把屋子拾掇拾掇。”

彦云说：“中，让我先给妇救会说一下，回头再跟你说。”

没过几天，西关妇女识字班也开课了。

果然像陈秀云说的，西关有二十多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非常高兴地来听彦云讲课。大伙儿都很活跃，每次上课时她们听得很专心，还有人在上课时提出问题，问：“何先生，真像您讲的，咱们妇女往后也可自己做主，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想和谁离婚就和谁离婚，这个世道真的对咱女人们这么好？”

彦云认真地说：“婚姻自主就是解放咱们女子的嘛。当然自主不是乱来，遇到你心爱的人，你就大胆去追求，遇到你不喜欢的男子，谁也不能强迫你和他结合。但不能想结就结想离就离，那对男子也不公平。你们记住，女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成为男子的私有品，我们要敢于独立，也要能够独立，像穆桂英和花木兰那样，能为国家和社会作出贡献。”

彦云的讲课很受女人们的欢迎。

那段时间，彦云也很有成就感，每天到妇女识字班和失学儿童识字班讲课，虽然很累，但也蛮有劲儿，同时她也结识了很多妇女。正当她打算在几个最知心的妇女中培养党的积极分子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打乱了她的工作计划。

有天，县妇女救国会的桂友筠约她到临汝师范学校去，想让她给师范的学生讲一讲抗战情况，彦云愉快地同意了。这段时间和桂友筠相处，桂友筠很看重她。彦云也觉得桂友筠很能干，也有正义感。

二人一起到了县师范学校，师范学校的老师们都出来和她见面。彦云刚一和这些老师见面，突然一位女老师上前一把抱住她说：“彦云，原来何先生就是你，啥时候你改姓何？”

彦云仔细一看，这位女老师原来是她初中时的同学，叫蔺凤娥。初中时两人关系很好。后来初中毕业二人分开，就再也没有联系了。至少也有五六年，没想到在这儿重逢了。彦云也很兴奋，和蔺凤娥拥抱在一起。

这时，桂友筠插了一句话，问：“何先生，你原来不姓何吗？”

桂友筠这么一问，让彦云的心突然一沉。

彦云姓彦名云，的确不姓何。自从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彦云曾化名何彦云、闫瑞英在各地进行地下工作，为的就是不暴露真实身份。没想到今天遇到了老同学，一下子暴露了。

幸亏彦云机灵，对桂友筠说：“我本来姓何，在初中上学时，因为喜欢这个彦字，就单用彦云这个名字在学校注册了。凤娥还以为我真的姓彦呢。”

从县师范学校回来后，彦云不敢大意，马上将情况向中共临汝县委领导做了汇报。县委领导听后很警觉，吩咐她说：“这是件大事，不可轻视。这样，你马上离开这儿。临汝这地方是国民党政府统治很久的地方，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凶多吉少，对党的事业不利。”

彦云说：“有这么严重吗？我在西关识字班结识了几位积极分子，正要继续做工作，这么走了，实在太可惜了。”

县委领导说：“县师范的教师们和国民党临汝县政府的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这事很容易传到国民党县政府那里。不要多想了，你马上离开，一刻也不耽误，这是党的决定，必须服从。”

虽然对临汝心有不舍，但彦云不敢大意，简单收拾收拾，当天傍晚，借着夜色悄悄离开县城，按照党组织给她指定的地点，准备渡过汝河往南去。不料她还未走到汝河，半路被一个人拦住了。彦云仔细一看，拦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秀云。彦云大吃一惊，奇怪地问：“秀云大姐，你怎么在这儿？”

陈秀云满眼含泪，柔声说道：“何先生，我知道你要离开俺老汝州啦，俺来送送你。”

彦云越发吃惊，急忙问道：“你如何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陈秀云说：“没人告诉我，是我看出来的。我发现你今天神色不对，又在收拾行李，便一直瞧着你，跟着来到了这儿。”说着，陈秀云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彦云说：“何先生，俺家太穷，实在没啥送你，这是家里的几斤红枣，送给你补补身子吧。”

彦云听了这话，泪水差点涌出眼眶，她郑重地接过陈秀云递过来的小布兜，说：“大姐，我本来是要向你告别的，只是时间太紧，没顾得上。我走之后，你要保重自己，我走的事谁也别说，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陈秀云哽咽着说：“何先生，您的大恩大德俺记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忘的。你路上多小心，我等着呢。”说完，扭头走了。

陈秀云走后，彦云久久站在那儿。她很遗憾，陈秀云是个很好的发展对象，可惜出了这档子事情，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彦云站了好长时间，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路边一株迎春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弯腰把一朵刚刚绽放的迎春花摘下来，藏在怀里，忽发感慨：陈秀云和她在临汝结识的好多女子，多么像这刚刚绽放的迎春花啊！即使自己离开临汝，但只要春天到了，这迎春花就会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选自《汝州市老区革命故事》

作者：常文理

供稿：汝州市老区建设促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