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找一个寄托心灵的地方。
这个地方,应该远离都市的喧嚣,挣脱红尘的羁绊,远去名利的烦扰,就像陶公梦中的桃花源,就像老子笔下的寡民小国。步入这个地方,心会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如一泓被搅浑了的水,渐渐归于清澈。
一个偶然的缘分,我走进了群山深处的青山后村。
起起伏伏的大山,宛如腾挪跌宕的巨龙,飞舞着条条健爪,依着健爪的走势,青山后的先民们用青石砌就的窑洞,梯田般错落有致。宁静的院落不大,石墙、石门、石框、石桌、石凳,还有青白色的石头,无言地表达出一种古朴与厚重。站在蒿草野菊侵道的平台,我的目光穿过层林尽染的峡谷,猛地发现,东南方不远的山岭上,一个隐隐约约的古寨,自两座山头交界的凹槽绵延至东南方的山顶,似乎陌生而又熟悉。随行的扶贫工作队邢书记看我一脸迷茫,告诉我,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石榴嘴寨。
邢书记一句话,让我的心豁然开朗起来。想不到石榴嘴寨居然就在青山后村的南坡之上。干了三十多年村支书的刘占仁老先生告诉我,青山后村虽地处偏远地带,然因群山环抱、溪水潺潺,是一个人杰地灵的神奇地方。除了石榴嘴寨,在周围的山头上还分布着辉泉寨、玉皇寨、见子岭寨、双石垛寨、梁家寨等五座保存较完整的古山寨,与石榴嘴寨形成六朵莲花环抱之势。
由平台环顾,起起伏伏的山坡上,有稀稀落落的红叶点缀在黄色的杨树林中,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立体之美。远处,蒙蒙细雨中,若隐若现的古山寨仿佛烟波浩渺中的蓬莱仙岛。近处,黑色顶棚的麦秸垛,如一个个巨形蘑菇,分布在村子的边缘。这些只留在儿时记忆里的麦秸垛,让我有种回到故乡的感觉,它们以一种不经意的神秘,诱惑着我的目光,骚动着我的心。我的神思仿佛一只敏捷的松鼠,跳跃着,拾起地上的每一颗松果。
想不到,偌大的村落里竟难觅人影,唯有那满眼的青石建筑静静地迎接着我的叩访。一个用巨大的青石块垒砌的三孔窑洞,墙壁上没有任何的粉饰,因着风雨的侵扰,显出一团一团的黑色,愈发沧桑与古朴。一束开得正旺的野山菊,以弯曲向上的身子,扎根在浑然天成的青石壁上。旺盛的生命力,让我的心怦然动了一下。
一位村民热情地告诉我,这里到处是石头窑洞,冬暖夏凉,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到这里休闲养生。其中最大的一排窑洞,毗连着九孔窑洞,祖祖辈辈流传着“东麻城,西麻城,九间窑里出朝廷”的动人故事。
起起伏伏的远古山寨,层林尽染的山岭沟壑,细水传音的山涧小溪,随意行走的五彩锦鸡,星星点点的麦秸圆垛,错落有致的青石窑洞,构成一幅宁静素雅的山居图。这不正是栖息心灵的绝美所在吗?
我没有得道高僧的禅味境界,也没有峨冠大儒的人生操守,更没有倏来仙道的无为虚有,虽然古人云“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只愿把心灵寄托于真实存在的山野之间,做不做得“大隐”,无关紧要。毕竟,山野是心灵最好的寄所。
当行走在现实和心灵中的这个原始世界,你会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伟大的、亲切的、神奇的,这里的一山一石都是有灵性的、有生命的,仿佛是你的一位故友,用不同的语言在和你交流。所以你能听到山菊花开的声音,能看到日月的跃动,能闻到山石的味道,能感觉到它们的心跳和呼吸。在这样若有若无又真实存在的各色感觉中,你一定会忘了自己的存在,仿佛化作一片云、一团气、一片叶子、一滴溪水,融合在它们之中。
在这样的行走中,细雨蒙蒙的青山后,让我越来越梦回老家。我想,我应该给心灵放个假,在这里安个家。青山后就是我的心灵之家。
想着想着,似乎有半个月亮,从东边的石榴嘴寨静静地,静静地,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