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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0期:第03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11-09

魏沟的慢时光

虢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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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魏沟,你的心儿就会慢慢沉静下来。那种沉静,一点一滴,一丝一缕,一片一瓣,顺着发梢,侵入肌肤,悄悄弥漫了你的整个心儿。

你会慢慢忘却了功名利禄的纷扰,忘却了悲欢离合的纠葛,忘却了得失轮回的计较。你的眼前,只有这些无忧无虑散步的土鸡,只有这些头尾相接沉入梦乡的柴狗,只有这些轻松倒着沫儿的硕牛,只有这些扛了一把锄头翻耕小块荒地的老农,以及赶着羊儿一路叫嚷的羊倌,以及那星星点点开放的野菊,以及披着黄发站立在沟沟岔岔里的杨树,以及突然从草丛里飞出的一只锦鸡……

这就是我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魏沟转转的原由。我喜欢这里的比慢四还要舒缓的慢时光。

结缘魏沟,大约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市里要修建通往魏沟的盘山公路,山腰间人欢马叫,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开山劈石景象,让我常常不由自主被感动。徒步二十华里,一路走去,边走边采访,等到饥肠辘辘、日已过午,终于走到了遥望魏沟的山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魏沟,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留下诸多的联想。

之后很多年没有到访魏沟。魏沟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成了模糊的影子。

朋友宋伟杰先生是一位很有文化气质的生意人。他不仅做汝瓷产业,更想挖掘汝瓷背后的文化内涵,把文化植入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却依然挣扎在贫困边缘的乡村,用文化唤醒沉睡的乡村,用文化改变那里居住的人们落后的思维方式,用文化助力乡村振兴。

由于彼此熟识,我就把魏沟推荐给了他。这里的数百棵古树,这里不加雕饰的窑洞、生了一层苔藓的瓦房,以及童真一般的民风民俗,也深深吸引了他。

于是便有了扶贫微电影《汝海兹风》的魏沟拍摄,便有了众多画家、作家、摄影家、驴友、抖音玩家等粉墨登场,对魏沟的一拨拨采风。

一次次跟随他们采风、采访,让我逐渐走遍了魏沟的沟沟岔岔、坡坡岭岭、山山水水,就连很多当地人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也欣赏到了一番别样的风景。

一次,看了画家们在魏沟写生的大作,忽然有些激动,未曾想到,司空见惯的几只山羊、一段草坡、几间老瓦房、一棵古树,竟然被画家的丹青妙手淡妆浓抹得如此惊艳,如此富有情调和意境,比现实中的真景还要传神。

而看过了画家的大作,再去重温那些曾经走过的小景,真的有不一样的感觉了。它好像重新打扮了一番,眉目含情,对我亲切了许多。

我越来越喜欢上这个让我能够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地方。

一个人沿着这些四季不同情调的山路缓缓走着,可以穿越时空遥想三皇五帝的上古秘史,可以回味自己的人生片段,可以感悟古往今来的成败得失,实在是一件美极了的事情。

那些走过无数次的山路,却总给我不一样的感觉。春来,野花飘香,蜂蝶飞舞;夏至,绿树成荫,溪水琤瑽;秋临,果实满枝,继而层林尽染;冬扑,万木垂立,大雪纷飞,山舞银蛇,万籁俱寂。

即便是同样的春天,五天一候,半月一个节气,过了一段时间再去魏沟,忽然发现,杏花落英缤纷,梨花却正妩媚,桐花已经含苞待放,柳树早已满头青丝;再过一段时间,又忽然发现,这棵树上多了一个喜鹊窝,那棵树上一只斑鸠的雏鸟正在试飞,核桃树不知不觉间已长出了花生豆一般的青果。

即便是同样的夏天,过了一段时间再去魏沟,忽然发现,野山杏泛黄了,吃着不那么酸了,那个崖壁上在荡着一股细若游丝的飞瀑,问了老农才知道,刚刚下过一场喜雨;再过一段时间,又忽然发现这石头垒砌的几个院落,不再人去房空、大门紧闭,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时髦的铜牌子,“乡村美术馆”几个大字赫然入目,弃之不用的幼儿园竟然成了画家的写生佳处。

即便是同样的秋天,过了一段时间再去魏沟,忽然发现,山坡上多了两个鸭棚,满坡的鸭子呱呱乱叫,一问才知道,一位贫困户在养鸭;再过一段时间,又忽然发现,那棵树上的红柿掉光了叶子,据说摘下来就可以吃了,比蜜还甜。

即便是同样的冬天,过了一段时间去魏沟,走到半山腰,忽然就飘起了雪花,在半山腰看雪花飞飞扬扬落入深沟,觉得自己就是置身三界之外的高僧老道,自有妙趣;再过一段时间到访,雪地里一位老农发出呼啸,指挥着一只猎狗在追赶一只惊慌失措的野兔,忽然就惊起了一群麻雀。

常去魏沟,总有不一样的风景在等着你。

我喜欢一个人走在这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子,没有方向感,漫无目的,信马由缰,流哪是哪。这些古树波澜不惊地看着你,仿佛懒得理你,或者你是他们早已熟得忘了名字的老友;偶尔一只熟睡的狗被你的脚步惊醒,懒洋洋抬起头打量了你一下,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在一条巷子的拐角处,忽然就坐着一位老婆婆,银发蓬松,欠梳洗的样子,却劲头蛮足,膝盖上铺着一个簸箕,全神贯注在挑拣黄豆里的砂子,根本没空看你一眼;干河岸边的这棵皂角树结满了一尺来长的皂角,风一吹“哗哗”作响,里面的皂角豆简直快要蹦出来了,你刚要离开,忽然一支皂角就坠落到了你的身上;一群羊儿忽然就前呼后拥、“咩咩”直叫,堵塞了你前行的道路,你左躲右闪,它们呼呼啦啦走过去了,一股浓烈的腥膻味直扑你的鼻腔,仓皇中,你望见了地上密密麻麻的羊屎蛋儿;这时,不远处断崖上的那片黄灿灿的野菊花,让你的懊恼顿时烟消云散。

魏沟的风景,永远有你想不到的偶遇。

这样走着,不知不觉,沿着八卦图一样环绕的村道,又绕回了朋友的写生基地。米黄色的双层木床,张贴的写生作品,宁静的院落,可以拾级而上的屋顶,悠然见群山的躺椅,让我乐而忘返。

我想,如果可以抽出一段时间去自由发挥,我的第一个选择是来到这里,关掉手机,封闭外来联系,与这里的老农谈谈春耕夏忙秋收冬藏,与这里的隐士聊聊山水间的传说轶事,一碟花生米,一盘炒油菜,一篮子手工大蒸馍,一碗老南瓜粥,这样的时光陶然忘我,也许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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