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谷:唐诗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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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7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09-17

郑谷:唐诗的余晖

融媒体中心记者李晓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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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公署如山舍,只向阶前便采薇。

惊燕拂帘闲睡觉,落花沾砚会餐归。

壁看旧记官多达,榜挂明文吏莫违。

自说小池栽苇后,雨凉频见鹭鹚飞。

———唐·郑谷《题汝州从事厅》

他生活在风雨飘摇的晚唐,他像一抹残阳,为傲岸唐诗画上了夕阳西下的句号,成为唐诗的最后绝唱。

出生在公元851年的郑谷,距离唐朝即将灭亡仅有56年。经历了唐宣宗、唐懿宗、唐僖宗、唐昭宗、唐景宗五位皇帝,见证了唐朝的最后时光。郑谷可以说是唐朝最后一位诗人,因此他也成了唐诗最后的余晖。

唐朝结束了,郑谷也走了,把属于大唐的唐诗也带走了,不管朝代如何更迭,百姓生活依旧。中原大地的黎民百姓,也因郑谷的笔墨留下记忆,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汝河儿女重复着同样的劳作,唯有收获时的喜悦不会因时代变迁而不同。

郑谷(约851年~约910年),唐朝末期著名诗人。字守愚,汉族,江西宜春市袁州区人。唐僖宗时进士,官都官郎中,人称郑都官。又以《鹧鸪诗》得名,人称郑鹧鸪。其诗多写景咏物之作,表现士大夫的闲情逸致。风格清新通俗,但流于浅率。曾与许棠、张乔等唱和往还,号“芳林十哲”。原有集,已散佚,存《云台编》。

郑谷虽然生活在动乱腐朽的晚唐,然而自进士之后,仕途顺达,一生之中也没有太大的挫折。

他有一个郑鹧鸪的外号,因为其《鹧鸪诗》名声甚响。近代的宜春城南,曾经有一条街道被命名为“鹧鸪路”,就是纪念这里出的名人郑谷,在建成的袁山公园中,也建起了一座“鹧鸪亭”。据说来此的游客,都有一种“耳边疑听鹧鸪声”的感觉。

在众多唐朝诗人中,他不算太有名。

说他不出名,不是因为他写诗的数量不多、质量不高,而是因为在华丽璀璨的唐朝诗人中,他出场最晚,只是在现代知名度不高,但他的诗以及他的名,在晚唐当时是享有盛名的。他一生作诗千首,流传下来的有300多首,在唐代也算是数量不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孤陋寡闻,很多人到现在也没有读到过他的诗。

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唐朝诗人中的盛誉,也并不影响他对汝州的难忘情结。

他写诗,有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认为“诗无僧字格还卑”,也就是说,无论谁写诗,字句中如果一个“僧”的字眼都没有,那这些诗歌的格调就是卑下的,是不足以登大雅之堂的。

以往的诗歌评价,往往是在风格和句法层面,这样对于某一个字眼有强烈追求的观点还真的很少见。

有这样的创作理论指导,他的诗中带有“僧”字的还真不少。这一点在当时也是被人讥笑的,不过他的诗在当时还是影响很大的。

受限于自己的人生经历,他的诗篇也多是表现士大夫阶层闲情逸致的作品,虽然风格上清新通俗,但是缺少深层次的社会内容以及自身经历中凝结出的真情实感,所以流传下来的诗歌数量虽然不少,但是经典名篇并没有几篇。

就像这首专门为汝州而做的《题汝州从事厅》,炼字炼句,却也通俗明白,清新自然。不过内容上似乎缺少了深度,只是一首单纯的触景生情诗。

一定是个霏霏细雨连绵不断的天气,此时的汝州,潮湿、阴郁。

这首诗的第一句,是写了公署的阶前这个比较常见的地方,或是在雨雾朦胧的从事厅,或是在厅堂的台阶前。“惊燕拂帘闲睡觉,落花沾砚会餐归”伸着懒腰,很是闲适。也可以当成一幅画来看,烟雨蒙蒙中,官厅台阶前,站立着一位颌首拈须的诗人在感怀。

一个人,站立的地方不一样,看到的世事也就不一样。站在桥边的,或许看惯了人间离别;站在雨中的,则看够了自然风景。

诗人开始抒发情怀了。本来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中间回了一次老家,再一次看到了路旁的柳树杨树,那熟悉的柔软的枝条,才突然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诗里经常出现的景象啊,这细雨霏霏的阶前滴露,不知道承载了多少的离愁别绪,原来是只有南方才有的景象,由此,他又想到长安,想到灞桥,感慨万千。

这首诗抓住的,正是时空游离与漓漓游子的关系,不过这里是反用,因为“自说小池栽苇后,雨凉频见鹭鹚飞。”古代游子往往在美好的春天远游,在细雨中伤感,在人间的离别中抒发情怀。

幻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可惜没什么用。

这也是晚唐文人的一个通病,中唐文人们中兴的努力宣告失败,文人们的政治热情也迅速的消减下来,面对着黑暗且无出路的现实,他们选择了逃避,或者隐居林泉,或者纵情声色。

他们诗歌的内容中,也就缺少了盛唐、中唐诗人的进取精神和对现实的关注,转为对自己内心的挖掘,对日常生活的记录。相对应的,也就更加追求诗歌的形式美,于炼字,对仗上不厌其烦的苛求,实际上已经偏离了作诗的本意。

作诗的目的从内容转到了形式,诗,作为一种文学体裁的没落,也就无可奈何地开始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诗人,但在唐朝时期,他们的出现,有些密集。

在那个群星璀璨的年代,郑谷即便不是最亮的那颗,也是光环最耀眼的那颗。因为,他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者。在他之后,再无唐诗。

郑谷是正宗的贵族出身,含着金汤匙降临人间,便有朱门作依托,人生从此有了一个华丽的开始。所以说,即便身处乱世,一个人的出身,直接决定着他从起跑线的前端开始。

但是,我们只看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

郑谷出生在刺史家中,从小的教育自是不错,7岁即留下“自骑竹之年则有赋咏”的名气,能作诗,亦能评诗,完全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童。当时的著名诗人、诗论家司空图见了郑谷,也啧啧称奇,甚至认为他今后“当为一代风骚主”,可以领袖文坛。

然而,真实的前途既残酷又曲折。郑谷成年后,应进士举,连考了16年,次次都名落孙山。

39岁那年,他中了进士,步入仕途,从县尉竟也做到了都官郎中,相当于京城政法委最高长官了。在兵荒马乱的晚唐年代,做官居然顺风顺水,也是不易。52岁时辞官归隐,写诗吟唱,安安稳稳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只是距离“风骚主”还是有些差距。

因为他所处的唐王朝早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自裘甫、庞勋等拉开唐王朝末世序幕以来,黄巢、秦宗权等人也相继揭竿而起,再加上李唐皇权内乱,事实上从公元850年开始,大唐帝国就进入了随时死亡的状态。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是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的。他们只能祈求和平,祈求永远的和平。如果和平祈求不来,那就要勇敢地站起来,去捍卫和平的权利,为了他们的后人,他们也必须站起来。

郑谷能辞官归隐躲在老家读书教书,但是唐帝国却躲不过去,也无处可躲。公元907年,被唐僖宗赐名朱全忠的朱温逼迫唐哀帝禅让于他,代唐称帝,改国号为梁,改元开平,史称后梁。至此,历300余年的大唐帝国画上了句号。

当朱温称帝的消息传到江西宜春的时候,郑谷也已经给自己选定好了坟墓。他是不可能不追随李唐的。

郑谷一生作诗不下千首,但因没有经历太多坎坷,诗风朴实、闲逸,多以咏物、记录生活为主,所留名篇不多。晚唐的诗人已经没有了盛唐时的豪情,皇帝和年号就像走马灯般更换。大唐将倾,文人纵有豪情,也再难辉煌,只能磨灭在历史大潮之中了,偶尔激起的一点浪花,也成了大唐最后的绝唱。

这首《题汝州从事厅》,大约是郑谷寓居汝州时所作。他对仕途已经处于无所谓的状态,甚至于开始信道。或许多多少少有些自嘲的意味,但诗人对“叶落归根”的感知却越来越深刻。他想回家归隐了。

郑谷考上进士,已经是唐光启三年(公元887年)的事情了,与扬子江畔的杨花不经意间已经分别了15年的光景,此时的郑谷也早过而立。

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安定下来了,可惜长安城里仍然兵戎相见。唐僖宗,这位钟爱马球与斗鸡的皇帝,也在奔波与荒淫中度过他颇为荒唐且短暂的一生,但他总算是死在了长安。他死之后,他的弟弟李晔继位,为唐昭宗。

唐昭宗景福二年(公元893年),郑谷终于步入仕途。此时他已是不惑之年,标准的中年人了,但也总算在长安安定下来。

中年人是最怕过春节的。自己年长了一岁,父母老了一岁。一切都是不可阻挡的,所有的恋恋不舍或者豪情壮志,都会在中年之后消磨殆尽,而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摆布。

漠漠秦云淡淡天,新年景象入中年。

情多最恨花无语,愁破方知酒有权。

苔色满墙寻故第,雨声一夜忆春田。

衰迟自喜添诗学,更把前题改数联。

春节前夕,郑谷写了这首《中年》。他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呢?是老家的宅子和老家的地。这种对家的依恋在年月的增长中最为明显。尽管唐昭宗是有大志的,尽管郑谷也是有大志的,但他已经40岁了,唐帝国也已经摇摇欲坠病入膏肓,根本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不如归去,可能这就是郑谷在新年之际的心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公元903年,朱全忠引兵杀入长安,郑谷见李唐王朝回天乏术,气数已尽,就毅然南归,回到家乡宜春,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他归隐了。尽管如此,他的小日子过得应该还不错。司空图所谓的“一代风骚主”,大半生的精力用在了吟风弄月上面。

陶渊明爱菊,菊花诗写了一麻袋。白居易爱牡丹,也有不少佳作。但这些人更多的是闲情逸致,唯独郑谷不是。他非常爱小动物、小植物。竹子、柳树、莲花、燕子,当然还有为他赢得雅号的鹧鸪……他的诗更有一股童话的意味,宛如一个童话世界,根本看不到时代的动乱与悲苦。这真是唐代诗坛一道独特的风景。欧阳修在幼时就曾经背诵过不少郑谷的诗,后来“小甜甜”就变成了“牛夫人”,对郑谷的评价也由“极有意思”变成了“格调不高”,且几成定论。

就像这首《题汝州从事厅》,从诗中我们很难看出其背后是一个山河破碎、江山易主,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时代,倒是从中读到了一丝闲适、一丝怅惘。

其实,做一个天真的诗人,不是挺好吗?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做沉重的杜甫,尽管后来,他无意中把自己活成了杜甫。

像郑谷一样,在我们心里,家永远都只有一个,其他的只是房子或者是我们居住的地方,那个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才是家。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走得太远了,走得太累了,以至于忘记了要回家,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路。但他记得,且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唐诗是不死的,诗人是不死的。长安没有了,他所依靠的还有回忆。公元909年末,郑谷去世。时代记住了他,诗坛记住了他,因为这首诗,汝州也记住了他。这就足够了。

大唐诗坛,我们的唐诗,唐帝国最后的一抹余晖也画上了句号。尽管不够壮美,尽管满目凄凉,但已经足够让我们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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