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汝州郡楼》说李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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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8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08-21

《上汝州郡楼》说李益

融媒体中心记者李晓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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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鼓角似边州,三十年前上此楼。今日山城对垂泪,伤心不独为悲秋。

———唐·李益《上汝州郡楼》

李益像

这首诗大约写于公元804年(唐德宗贞元二十年)。当时的李益,已经57岁。对于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讲,在此之前上溯,他第一次登楼大致在他登进士第后做华州郑县簿尉期间。就他个人经历而言,他在郑县过了几年郁郁不得志的簿尉生活,又远走边塞,先后在朔方、幽州、鄜坊、邠宁等节度使幕下过了长时的军旅生活;就时局变化而言,唐王朝愈来愈走向没落,藩镇割据的局面愈来愈积重难返,代宗、德宗两朝,不但河北三镇形同异域,淄青、淮西等地也成了动乱的策源地。

世界那么大,该去的边塞他都曾去看过。

在公元783年(德宗建中四年),汝州曾一度被淮西节度使李希烈攻陷;当李益第二次过汝州时,淮西之乱也还没有平定。30年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他旧地重游,想到此身,从少壮变为衰老;想到此地,经受干戈洗礼,是腹地却似边陲。城郭依旧,人事全非。此时,抚今思昔,百感丛集,忧时伤世,万虑潮生,不能不既为岁月更迭而慨叹,又为国运升降而悲怆。

但是,年近花甲之年,他时来运转,被皇帝看中调往京城,一直做到礼部尚书。当他脱离了边塞生活,也就失去了创作边塞诗歌的生活来源。

所以,在李益之后,唐代边塞诗就走向衰途了。

看着黄昏夕阳斜下,耳边听着鼓角声声,仿佛又到了边疆的州郡一样,30年前,我就上过这座郡楼。面对今天的山川破碎,我可不仅仅是因为秋天而悲伤啊。

写下这首诗的时候,李益的内心是悲怆的、凄凉的,透着一股子苍凉之感。

开篇七个字,“眼看”“耳听”“心想”全有了,文字精练无比。随即回到现实,我还是30年前登上这座楼的,楼还在,城还在,但人事全非,看看破碎的山川,我的伤心可不是为了悲秋啊。

李益(约公元750年-约公元830年),字君虞,陇西狄道(今甘肃临洮)人,后迁河南郑州,唐代诗人。他出身陇西李氏姑臧房,大历四年(769年)进士,初任郑县尉,久不得升迁,建中四年(783年)登书判拔萃科。因仕途失意,后弃官在燕赵一带漫游。他以边塞诗作出名,擅长绝句,尤其是七言绝句。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诗人如此悲伤呢?结合历史,我们来说说李益想说的事。这首诗写于公元804年,李益生于公元750年,卒于830年,享年80岁,是唐朝少有的长寿诗人。写这首诗时,李益55岁左右,从20岁左右登科为官,经历了三十多年,看着唐朝一代代逐步由兴盛走向衰落,再难有当年的兴盛之世,心中苦闷,但又无法诉说,也就是看透不能说透,只好借助诗歌来表达心情,才有“伤心不独为悲秋”之句。

这是一首触景生情之作。境界苍凉,寄意深远。诗的首句中,“黄昏鼓角”写的是目所见、耳所闻,“似边州”写的是心所感。李益曾久佐戎幕,六出兵间,对边塞景物特别是军营中的鼓角声是非常熟悉的。这时,他登上汝州城楼,眼前展现的是暗淡的黄昏景色,耳边响起的是悲凉的鼓角声音,物与我会,情随景生,曾经对他如此熟悉的边塞生活重新浮上心头,不禁兴起了此时明明身在唐王朝的腹地而竟然又像身在边州的感慨。这个感慨既有感于个人的身世,更包含有时代的内容,分量是极其沉重的。这里虽然只用“似边州”三字淡描一笔,但这三个字寄慨无穷,贯串全篇。

首句是从空间回忆那遥远的边塞生活,第二句“三十年前上此楼”则是从时间回忆那漫长的已逝岁月。这句看来很平常,而且写得又很简单,既没有描绘30年前登楼的情景,也没有叙说30年来人事的变化;但字里行间,感慨系之,联系上一句读来,正如孙洙在《唐诗三百首》中评杜甫《江南逢李龟年》诗所说,“世运之治乱,年华之盛衰……俱在其中”。

第三句使人想起东晋过江诸人在新亭对泣的故事,也会使人想起杜甫《春望》中那“国破山河在”的名句。而在李益当时说来,这面对山川、怆然泣下的感触是纷至沓来、千头万绪的,既无法在这样一首小诗里表达得一清二楚,也不想把话讲得一干二净,只因他登楼时正是秋天,最后就以“伤心不独为悲秋”这样一句并不说明原因的话结束了他的诗篇。

自从宋玉在《九辩》中发出“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悲吟后,“悲秋”成了诗歌中常见的内容。其实,单纯的悲秋是不存在的。如果宋玉只是为悲秋而悲秋,杜甫也不必在《咏怀古迹五首》之一中那样意味深长地说“摇落深知宋玉悲”了。

这里,李益只告诉读者,他伤心的原因“不独为悲秋”,诗篇到此,戛然而止。那么,到底为什么呢?说话时,及时打住,留出意犹未尽的余地,让别人自己体会出来的效果,可能比直接说出来更好。此时再来看看诗人的这首《上汝州郡楼》,可能会有一番更深的感受。

这首诗的妙处,正在于它留下了耐人寻味的篇外不尽之意、弦外绕梁之音。

纵观历史,凡是文人,大多忧国忧民、悲怀愤世。登上一座城楼,面对黄昏、听着鼓角,就涌出如此之多感慨,为国家担忧,为百姓惦念。一股苍凉之感扑面而来,让人在诗篇的苍凉中感受诗人的博大情怀。

唐代汝州地处中原,交通便利,距离东都洛阳不足百里,其自然环境优越,历史文化悠久,不少诗人曾在此留下不朽的诗篇。

汝州籍诗人与流寓汝州的诗人,都喜欢在诗中用汝州自然风物意象来加以描述。汝州的淳朴民风也影响到诗人们以写实为主的风格特征。汝州籍诗人更倾向于选取广阔的社会内容入诗,展现更为深远的人生意境,流寓汝州的诗人则喜欢在诗中表现自己的生活画面和生活经历。

唐代汝州诗歌的地域文化特色在于,汝州的自然和人文都影响到唐代汝州诗人的创作内容和风格,汝州的道家文化和隐逸传统,对汝州诗人诗歌题材的选择和内涵具有深远的影响。

擅长写边塞诗的李益这首《上汝州郡楼》的七绝,虽然不是边塞诗,但与诗人的边塞经历有关,也染上了一层边塞色彩。

这首诗,从写作诱因看,是一首触景生情之作,其境界苍凉,寄意深远。它反映了诗人所处的时代环境,表达了诗人所怀的时代忧伤。

根据下孝萱《李益年谱稿》及谭优学《卞着(李益年谱稿)之商榷》一文的考证,李益出生于玄宗天宝七载(748年),在代宗大历四年(769年),也就是他22岁时得中进士。这首《上汝州郡楼》诗大约写于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年)他57岁时,由此上溯30年,其第一次登郡楼大致在他登进士第后做华州郑县簿尉期间。

辛弃疾在一首《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词中更说:“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位壮志难酬的词人,不但不说悲秋,反而夸凉秋之“好”,这又是深一层、曲一层的说法,其感情就更微妙了。联系这些关于“秋”的诗词,再来领会李益写这首《上汝州郡楼》时,低回感慨的复杂心情,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其深度和容量了。

李益是个不折不扣的边塞诗人,也是唐代从军出塞时间最长的诗人。其诗歌成就背后,是他复杂的人生经历和艰难的人生选择。个人、家庭、国家的三重际遇,共同把他推向边塞。

“荏苒从役,其中虽流落南北,亦多在军戎”。我们知道,王维、岑参、高适、王昌龄等人也创作过很多优秀的边塞诗,但他们或者是因公务暂时出使塞上。如王维,或者只有短暂的边塞生活体验,如王昌龄等,甚至还有诗人,连边塞都没有去过,就创作边塞诗。正是因为对艰苦的边塞生活有切身体察,李益才能创作出丰富的边塞诗篇。

比如他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没有亲身经历过边塞军旅受降的人,是很难写出这种感觉的。

李益身处大唐帝国盛衰的节点上,边塞、战争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抹去的重要元素。加上祖上高门将风和个人仕途的失意,走向边塞就成为自然的选择。在边地几十年的生活,使得他对边塞战情、风物、人情既有纵向的积累,也有横向的感知。

而这,正是其他诗人所无法比肩的。

李益不仅是一个边塞诗人,而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种。他为世人所熟知,一是因为边塞诗作,二是因为与霍小玉的感情纠葛。

唐人蒋防的传奇小说《霍小玉传》,记载了李益负心薄幸,辜负妓女霍小玉的故事。作者蒋防是唐宪宗时期的人,当时李益还活在世上,造谣的可能性不大。霍小玉原是霍王府上一婢女的女儿,15岁时,霍王死了,霍小玉和她母亲都被赶出王府,沦为娼妓。16岁时遇到李益,当时李益20岁出头,应该是在大历六年(771年)参加科举考试之前。

霍小玉明白自己的地位无法和李益真正在一起,于是她和李益约定:“妾始年十八,君才二十二,迨君壮室之秋,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霍小玉希望和李益一起相爱8年,之后任由李益选取名门闺秀为妻,自己出家为尼。但是,李益自授官郑县(今陕西华县)主簿之后,立即与高门卢氏女子成婚,并且躲避霍小玉不肯相见,霍小玉相思成疾而死。

作者同情霍小玉的悲惨命运,谴责李益的负心,爱憎分明。李益因为这等负心行径受到当时舆论的普遍谴责,自己的内心也留下了阴影。《霍小玉传》《旧唐书》等书记载李益对自己的妻子非常不放心,出门要把妻子绑起来才放心。

作品中写李益少有才思,丽词嘉句,时谓无双;又写韦夏卿为其“密友”。因此研究者认为蒋防所写即是唐肃宗时宰相李揆族子、著名诗人李益。鲁迅评《霍小玉传》说:“李肇(《国史补》)中云:‘散骑常侍李益少有疑病’,而传谓小玉死后,李益乃大猜忌,则或出于附会,以成异闻者也。”

我们都知道晚唐大诗人杜牧有两句非常著名的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但真正赢得青楼薄幸名的却未必是他。因为他的“薄幸名”只是自个儿说说,而李益的“薄幸名”却被载入了史册。《霍小玉传》一出世,立刻爆棚大唐文坛,被传得家喻户晓,却未见李益站出来辟谣,可见所言不虚。

但作为诗人,李益的诗风豪放明快,尤以边塞诗为有名。他是中唐边塞诗的代表诗人,其边塞诗虽不乏壮词,但偏于感伤,主要抒写边地士卒久戍思归的怨望心情,不复有盛唐边塞诗的豪迈乐观情调。他擅长绝句,尤工七绝,名篇如《写情》《夜上西城》《从军北征》《受降》《春夜闻笛》等。其律体亦不乏名篇,如五律《喜见外弟又言别》“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是历代传诵的名句。七律《同崔邠登鹳雀楼》《过五原胡儿饮马泉》(又名《盐州过胡儿饮马泉》)等,均属佳作。今存《李益集》2卷,《李君虞诗集》2卷,《二酉堂丛书》本《李尚书诗集》1卷。

他每作一篇,教坊乐人以赂求取,唱为供奉歌辞。他创作的爱情诗词,往往墨迹未干,就被等在他家门口的音乐制作人抢走,第一时间就会被大唐的当红歌手唱响在长安的大街小巷。其《征人歌》《早行篇》,好事者画为屏障。其最著名的代表作为《江南曲》和《夜上受降城闻笛》,前者写一思妇因丈夫是瞿塘商贾,“重利轻别离”,每天不得相聚,因此不由得暗中后悔:“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心理描写可谓传神入微矣;后者写受降城上戍边将士的思乡之情,“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芦管悠扬激起乡思悠长,读来令人同情感伤。

李益的《上汝州郡楼》,是一首登临抒慨之作。

汝州,唐时属于都畿道,州治在今河南省汝州市。从地理位置来说,河南本是中州之地,汝州更是王畿近甸,本来应当是人烟相接,桑柘遍野的和平富庶之乡。但从安史之乱起,洛阳附近一带沦为战场,屡经兵火洗劫,早已残破不堪。安史乱平,藩镇割据,淮西地区从代宗大历十四年李希烈割据叛乱,到宪宗元和十二年吴元济被平定,前后被军阀割据近40年(779年-817年),其间战火频仍,汝州地近蔡州,正是与军阀交战的前线地区。

这首诗当作于元和十二年淮西藩镇被讨灭之前。诗的开头一句“黄昏鼓角似边州”,就以深沉感喟的笔触勾画出一幅荒凉颓败、充满战争气氛的图景:日暮黄昏,田野萧条,凄凉的鼓角声不断地传到城楼上来。登楼环顾,恍惚中觉得置身于沿边的州郡。这种感受,令人联想起杜甫《秦州杂诗》中的某些诗句:“鼓角缘边郡,川原欲夜时。秋听殷地发,风散入云悲……万方声一概,吾道竟何之。”但那是置身真正的边郡,而李益却是身在王畿近甸的心腹之地,气氛竟如同边州,汝州一带军事形势的紧张和景象的寥落可知,一“似”字正包含无限伤时感乱之痛。

这首诗在构思上的显著特点,就是用30年前后两登城楼所闻所感的相似,来集中表达对衰颓不振的唐王朝的深沉感慨。由于它充分发挥了绝句长于含蓄的特点,虚处传神,含蕴丰瞻,颇经咀嚼。

看透不说透,是人生的处世规则,是与人留一线的处世智慧,也是一个人成熟的表现。也有人说,看透不说透是幸福,看透并说透是痛苦,这都是人生的教训。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年轻气盛,事事都想发表意见,最终将自己处于被动之中。说话时,及时打住,留出意犹未尽的余地,让别人自己体会出来的效果,可能比直接说出来更好。李益的这首《上汝州郡楼》,便是看透不说透的典型之作。

同时,所谓的文学经典,对于小说和戏剧而言,就是“塑造出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从这个角度来看李益的人生,从“少年才子与红粉佳人的倾城之恋,到动乱时代的身不由己,再到游戏人生的自我放逐”的三个阶段,正是建构文学经典的有力要素。因为这样的人生一定隐含着曲折坎坷,跌宕起伏的戏剧性,一定能孕育出独一无二的人物形象。这也是蒋防和汤显祖之所以要选择他来创作“多情诗人薄幸郎”的原因。

但是,受过那么大的身心创伤,背负着那么沉重十字架的李益,他是如何活到那个时代很难得的80多岁的高龄呢?应是边塞的狂风大雪,雄山巨川开阔了他的胸襟,解放了他的心灵,刷新了他的存在感,把他从一个负心汉薄幸郎重铸成了一个伟岸的诗人。

作为诗人的李益,他不是依靠传奇的人生在诗坛上浪得虚名的。从25岁西游凤翔,到凤翔节度使李抱玉幕府任职,跟随边防军开展军事行动,至后来在燕赵一带边塞漫游的30多年时间,作为边塞诗人,他虽然比不上盛唐时期高适、岑参那些扛大旗的巨匠,但他以豪放明快的诗风独树一帜,不折不扣地成为中唐边塞诗的代表诗人。

而他的这首《上汝州郡楼》,诗风豪迈壮阔,但却略微感伤,形象完整丰富,韵味含蓄深长,音韵和谐宛转,语言精练自然。不是边塞诗,胜似边塞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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