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好久没回老家看看了。这几天恰逢端午节放假，我和妻子决定带儿子回张庄老家体验一下农村生活。一进家门，忽然看见我小时候的那辆破旧自行车，像一个干瘪的老人蜷缩在墙角里。我赶紧把他娘俩拉过来，兴奋地对他们说：“你看，这就是我的第一辆自行车，也是我的老伙计。”孩子好像听不懂我的话，说了一句：“一堆破铁，又不是玩具有啥好玩的！”妻子也淡淡地说：一辆破自行车有啥好看的，搁住恁兴奋？我看他们不懂我的感受，就给他们讲了我小时候和自行车的故事……
上世纪80年代初,村上有自行车的人家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人的交通工具还是靠“11路公交”（两条腿）。偶尔发现一个骑自行车的，眼睛就盯着看，看人家如驾云般飞驰，那种飘逸帅气的样子，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因为对自行车的向往和挚爱，每当家里来骑自行车的客人时，我就厚着脸皮把车子推到外边，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握住车把，将左脚跨在脚蹬儿上，右脚接二连三地在地下划愣，这就是农村说的学跨自行车。由于找不到平衡感，不知摔了多少跤，但我从未放弃。正是这种努力和执着，大约半年之后，我终于学会了跨自行车。快速的跨两三下，车子就能行走十几米远，那种成就感甭提多美了。但之后七八个月，再也没有碰到骑自行车的机会。我的技术就暂时停留在只会跨的水平上。
后来听我妈说，我舅为了卖冰糕赚钱，借130元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我知道后，天天都盼望我舅能骑车来到我家。我的愿望在1982年秋天的一天上午终于实现了，我表姐骑着我舅的那辆自行车来看我妈。我真是高兴坏了，在表姐面前大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表姐诧异地说：“红勋，今天是咋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对我这么亲。”我说：“霞姐，你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吃完午饭多歇一会儿，让我骑会儿你的车子吧？”表姐说：“我下午还要进城办事，你要是想骑就在门前的院子里玩会儿就行了。”一听这话我心里着急坏了，只能在院子里骑一会儿咋能过瘾？那天中午我饭都没心吃，直到看着我妈和表姐躺床上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把自行车扛到了大街上。怕她们出来找我，又故意把大门反锁上，慌慌张张地推着自行车来到了村南的麦场上。
哈！哈！终于可以放纵一把了！我迫不及待地跨了起来，弄得满头大汗。腿上磕得紫一块青一块的，也都顾不上了，我要抓住机遇，争分夺秒地好好享受一番。因为有以前学骑车的功底，加之我的不懈努力，不到半小时，我就会掏着腿将车子骑走了。过了一会儿，感觉还不过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依着一棵树，直接骑到车子梁上。但那时腿短够不着脚蹬儿，就最大限度地左右扭动着身子，骑着车子在麦场上飞奔起来。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下不来了。情急之下，朝着一个麦秸垛靠了上去。我蹭了一身麦秸，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表姐下午还要进城的事我全顾不上了，半天下来，车子的把也被我碰扭了，脚蹬儿也摔歪了，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我才推着车子一瘸一拐朝家里走去，等待我的当然是一顿臭骂。也就打那天起，我算是学会骑自行车了。以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地梦见我神气地骑着自己崭新的自行车，在大路上潇洒地飞驰，身后甩下一双双羡慕的眼光。但那毕竟是梦，我仍然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1983年暑假的一天下午，我刚从外面玩耍回来，还没到家门口，住对门的成明叔看到我回来了，赶紧对我说，红勋快快回去看看吧，你爷爷从城里给你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箭一般朝家里跑去。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静静地站在那里，车子上的包装还没有去掉。我赶紧上去，双手握住车把按了几下车铃，又抱住脚蹬摇了几圈，后车轮快速转动了起来，听着飞轮嗒嗒嗒的响声，心里乐开了花。我感觉好像是在梦中，好久才回过神来。发现爷爷正在冲着我笑，他说：“这回咋样，该满意了吧？”我咧着大嘴笑着说：“怪美！怪美！”做过私塾先生的爷爷对我期望很高，从小就要求我练毛笔字，学打算盘。我自小就调皮、贪玩，哪有心思弄这些枯燥的东西，搞得他老是骂我：“龟孙，啥都不学，光知道玩，长大看不变成要饭的！”当然他对我越不满意，我也越是犟着和他唱对台戏，唯独这件事，我认为他太有魄力了！
这辆自行车牌子是飞鹰的，是爷爷拿出家里多年攒的准备建新房的钱，从县城中大街的自行车铺里买的。因为车子还没缠胶带（那时候自行车很金贵，人们为了保护车子，就用专门缠自行车的塑料胶带把车子的三角梁缠上），我舍不得骑。第二天赶紧跑到县城买了一卷胶带，把车子的三角梁缠了个结结实实，打扮得像是一个整装待发的武士。那天夜里，我正梦中酣畅地骑着我的自行车，忽然轰隆隆的雷鸣声把我从梦中惊醒，雨整整下了一夜。那时候农村的街道都没有硬化，早上起来，街上路上到处都是泥泞。最糟糕的是，接下来的半月时间内，天不停地下雨，外面的路面再也没法骑车子了。我着急的时候，就在屋里，骑上车子空蹬几圈。那一段时间，我最关注的事是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看天啥时候才能放晴，几乎天天跑到村外，看看路面能不能经得住自行车。可以说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受煎熬的日子！
半月之后，天终于放晴，街上刚有路眼儿，我就用瘦小的肩膀，一口气把车子扛到村子外边，刚进打麦场，就一下子蹿到车子上，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尽情地飞奔了起来……几十天下来，我的骑行技术高歌猛进，大撒把、过独木桥、跨越小渠沟……已无所不精。
后来这辆车子陪我读完了初中、师范。上班之后还陪了我四五年。它成了我最要好的伙伴、最亲密的战友。1997年冬天，随着第一辆摩托车的到来，我的自行车终于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后来我又有了驾照，偶尔出门办事，嫌骑摩托车既脏又受罪还没面子，就蹭着脸皮去借车开，但毕竟自己没车很不方便。于是2012年4月，一狠心买了一辆现代伊兰特轿车，我也成了有车一族。
新时代，处处新气象，汝州城市和乡村面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游园多了，道路宽了，街道净了；天蓝了，山绿了，水清了，人美了……手机、空调、电视机……这些当年的稀罕物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早已是电动车和轿车的天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28自行车早已不见踪影。当年结婚时女方要求的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已经变成了汽车、洋房。家里除了电动车、摩托车，还有小汽车，有专供老人们用的老年车，供孩子们玩的扭扭车、滑板车、平衡车……已经到了车满为患的地步，车辆停放问题成了人们关注的新话题。那时候人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能住上小洋房开上小轿车……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
在这美好的日子里，人们仍然没有放慢奋进的步伐，天还没亮，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已响彻校园；一大早，广成路、朝阳路、向阳路、洗耳路、望嵩路、城垣路……已是车水马龙，上班族、农民工、小商贩……来去匆匆；深夜两点钟还能看到外卖哥穿梭的身影。勤劳、淳朴、善良的汝州人，都在为实现自己心中的梦，努力地拼搏着、奋斗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