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纱帽山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语句解读(三十七)毛泽东离京巡视纪实建设生态文明 关系人民福祉 关乎民族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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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4期:第03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9-03-28

听风纱帽山

徐正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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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已远,春分已至。

上午十点,我终于抛下俗事,和老婆一起,换上布鞋,穿上单衣,锁上屋门,奔向郊外,去赶赴一场早就约好、已开场多日的聚会。

汽车一路向东,刚入新城区,路旁绿化带内不时闪过的一丛丛红色,就像燃烧着的火焰一样耀眼,令我惊讶,令她惊呼。于是,立即减速,靠边停车。

这是一种丛生的灌木,从根部斜斜的发出一根根枝条。枝条上不见一片叶子,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粒粒红红的花苞,远远看去,这无数红色的点阵渲染成了一带带灿烂的火烧云。看着那枝条上的花苞,可以想象那灰色的表皮下有多么澎湃的激情在涌动、可以想见树木花草也对春天有多么丰沛的渴望。

老婆手机查询后告诉我,这种花是榆叶梅,又叫小桃红———因其叶片像榆树叶,花朵酷似梅花而得名。上车后我不禁感叹:是谁选择了这绿化带里的诸多植物,譬如樱花、海棠、碧桃、美人梅、榆叶梅等,让人一年四季都有怦然心动的艳遇?是哪位花仙或者大师灵机一闪,让榆叶梅有了“小桃红”这个妩媚可亲的乳名?

前方路口左转,云禅大道向北———因为刚才的榆叶梅,我们决定去纱帽山,去探访那里满山的桃、李、杏。

车窗外,路西是正在施工的圣庄园·东湖小区,路东是生机勃勃的五湖公园。穿过梦想大道,车子继续前行。路边紫色的花田伴随我们,一路紧随,依依不舍。那是一种外形像油菜花、颜色像薰衣草的不知名的新品种。

前方路口右转,穿黄庄村,越农家乐,过云禅小筑,一路上坡,一气呵成。前边路边突然停着几辆小轿车,抬头看,右侧土坡上赫然散布着几树红灿灿的杏花。于是,不顾正在慢上坡,我们也把车停在了路旁。

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坡顶。这才看清,此间竟隐藏着一片杏花林,密密麻麻,足有数百棵之众。西边的一块地势较低,一条小路向北蜿蜒。路旁的杏树下停着几辆比枝头的杏花更加亮丽的电瓶车,煞是养眼。东边那片花田地势稍高,杏树更稠。花枝掩映中,隐约可见几位女孩在叽叽喳喳地嬉笑,热闹非凡。十步之外,两位穿汉服、留长发、个头高挑的女子正搔首弄姿、翩翩起舞,仔细看,原来她们前方不远处的立杆上架着手机,大约是衬着这花团锦簇的杏林在拍摄抖音短视频吧?老婆跃跃欲试,也拉着树枝想猫腰钻进花丛,奈何枝繁花茂,只好悻悻作罢。

我俩顺着小路,缓缓前行,终于在前边不远处钻入东边的杏林。此刻,一棵棵的花树、一串串的花朵,在我们的面前恣意地绽放着,妖娆着,显得仪态万方,风情万种。她们如同一个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眉目俊秀,明牙皓齿,羞涩而拘谨,大胆而开朗,对你妩媚,对你浅笑;如同一群盛装打扮的待嫁新娘,正在等候一场令人羡慕的世纪婚礼,她们身披婚纱,头戴花冠,淡妆浓抹,花团锦簇,齿白唇红,脉脉含情。

突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千万朵杏花如触电一般簌簌颤动,一片片洁白的花瓣款款飘落,如天女散花,如漫天飞雪,如精灵穿林,如群蝶曼舞。这摄人心魄的情景令人震惊、令人窒息、令人心中蓦然涌起对人间大美的深深感恩,对芳华易逝的隐隐心痛,对神奇自然的暗暗赞佩。如一缕无形的惆怅,如一声轻轻的叹息,如一朵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白莲花在万丈红尘中飘飘悠悠,翩然停驻在观音菩萨温润如玉的手掌间……

身边的老婆也怔怔地站着,许久之后,才幽幽地叹道:“好一场杏花雨啊……”

我打趣说:“一阵清风拂过,杏花飘零如雨,中原的大汝州就变成了梦中的俏江南———这就是‘杏花春雨江南’,对吧?”

此时,她把掌心里的几朵杏花举到我眼前:“像不像毛茸茸的大眼睛?你看,这皮肤多白,眼仁儿多大,眼睫毛多长?”

我赞道:“嘿,还真像,就跟你一样。”

“怎么样,想不想再娶一位这样的小仙女?”

透过花枝间的缝隙,我瞟着蓝天上轻盈的云朵,哈哈大笑:“呵呵,这杏林间仙气太重,醋味太浓。咱撤吧。”

她也笑了:“唉……这里真美呀!简直都能拍《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了。”

雪窑村北,两排柳树兀然迎候在道旁。

这些柳树不太高,估计也就五六年树龄。不像有些成熟期的柳树,枝条婆娑,风韵婀娜。她们像刚刚发育的少年,瘦胳膊细腿,似乎没有完全脱去黄毛丫头的样子。虽然长发及肩,但还没有长发飘飘;虽然英气逼人,却还不太世故老练。在春天的微风里站着,在无边的原野上站着,像一幅幅有点笨拙的水粉画,像一团团绿意盎然的青春梦。她们似乎是一群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是被领队老师安排在这路边体验礼仪小姐的实习生,睁着柳叶一样的眉眼,透着柳丝一般的稚嫩,朦朦胧胧,懵懵懂懂,让人心中涌起一缕缕的怜爱之情。

她们不大会让你想起古人临别时“折柳枝以寄情”的习俗,也不会勾起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或者“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伤感,更没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愁绪。在她们身上,透射出的只有青春、只有希望,只有春风得意、只有来日方长……

汝州市北部是连绵不绝的群山,这里也是旅游资源最集中的区域———从东向西依次有大鸿寨、石榴嘴、风穴寺、玉皇顶、怪坡、纱帽山、马庙湖等等。

纱帽山,因其山形状酷似明代官员头上所戴的“乌纱帽”而得名,主峰海拔700多米。这里是汝州“北景”建设的核心区域之一。目前,山上已栽植500亩李树、300亩杏树、200亩桃树和200亩杨树,据说有各类树木13万多棵。还成立了“厚德山庄现代林业生态园”,开展山坡绿化、果树栽培、观光采摘等。

近年来,汝州市在这里布了一盘很大的“棋”———在纱帽山下的荒山野岭间开山填沟,建起了数十万平方米的科教园区,把原本拥挤于城区内的五所学校———市一高、职业中专、技工学校、党校、卫校等整体搬迁到了纱帽山下。这样既拉大了城市框架、节约了耕地资源,又让昔日杂草丛生的荒山野岭,变成了书声琅琅的教育新城。

我不相信鬼神、运势、风水。但如果纱帽山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的话,让这几所学校的近万名师生雨露均沾,无疑是最公平、最稳妥、最睿智的方案。

汽车沿着水泥路向北行驶,穿过山口,沿河谷前行。经过数个急弯、一路爬升之后,终于在主峰之下一处平缓的地方把车停稳。如果此山真是一顶古代官员的“乌纱帽”,它的主峰就相当于帽子后部最高的那个凸起,我们现在就站在了凸起之下相对开阔的第二级平台上。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鸟鸣与少量游客之外,整个山顶显得空寂无声。此时,已近中午,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世间的一切。向南望去,地势渐高,二百米之外就是悬崖。悬崖边矗立着数间房屋,屋前有狗在沉默。回望东边,来时的山路盘旋而上,半架山坡上一株株、一丛丛、一片片,看不出是桃树、梨树、还是杏树。也许是因为山上较冷的缘故,此处的花苞暂且还没有盛开的迹象,在阳光下静默着。所幸,刚才杏林中的陶醉仍然让我们头晕目眩,所以此间花神的懈怠并没有让人感到有多么遗憾。

沿着山腰,一条土路向西延伸。我们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漫步前行。右边的主峰以近60度角拔地而起,与蓝天相接。漫山的荒草还没有返青,偶尔有一丛小蒜从枯黄中披散出绿油油的发丝,唤醒你的味蕾,透露春天的消息。左边向下,坡度先缓后陡,放眼望去,山下是一览无余的原野,以一幅缩微画卷的样子一下子铺展在你的远方。

前边的一块坡面相对平整,几十株杏树站立其间。可能因为不断被修剪的缘故,每一株杏树的枝干都弯曲成虬屈盘旋的姿势,像扭腰伸臂、像东倒西歪,像在跳彩绸舞、像在扭二人转,身姿灵活,憨态可掬,左顾右盼,活灵活现。

路旁,一米多高的柏树闲散地排开,像身披绿袍的仙童。一株白杨树的梢头,有两窠黑黢黢的鸟窝,旁枝上斜挂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风筝。树下的荒草间,鼓起几处不起眼的土包,上边压着彩色的纸条。在这里,自然界的鸟巢、人间的风筝、阴间的坟头相安无事,比邻而居,一派肃静安祥的和谐景象。

前边路口,有几间废弃的板房。道路在此分岔,主路沿着山腰向西北方向朝后山蜿蜒,我俩拐向通往西南方向的小径,爬向前方逐渐隆起的一道山梁。

这山梁向前孤军深入,并逐渐高凸,直到成为三面悬空的一方绝地。它的东面,遥对着刚刚上山时向南延伸的那道悬崖;西北方向,还有一道类似的山梁彼此呼应。于是,这三道突出的山梁,构成一个巨大的“W”字。我俩正一步一步地攀上这“W”字中间一画的那个“尖”上。

兀立于这山头上,遍地是破碎的岩石、丛生的灌木、荒草和圪针。俯视脚下,三面都是深谷;瞩目远方,视线一览无余。从“W”字形的最东边开始直到我们脚下,弧形的山势陡然下沉数丈,悬崖之下坡度稍缓,向远处铺排而去,成坡、成岭、成沟、成壑。细细的小路如卷曲的丝带迤逦远去,山坡上耕作的痕迹如焦渴的波纹般一圈圈散开。褶皱间有村庄,有屋顶,有街道,自村中出发的小路顽强地向前延伸,像小溪一般汇入远处的大路。大路明亮而悠闲地向远方飘去,上边有轿车如甲壳虫一般默默蠕动。大路南边,坡度较缓处,散布着一丛丛、一簇簇崭新的建筑群,环抱着三片台球桌似的墨绿色。那是科教园区的三处建筑群,以及三处体育场的跑道。更远之处,坡度归零,画布铺开,万顷碧绿的麦田一望无际,闲散的村镇星罗棋布,一直铺向高楼林立、气势磅礴的汝州市区。

西南方向,一汪瘦长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烁,那是马庙湖。看不见的,是发源于马庙湖附近的箕山深处、已经有数千年历史的洗耳河。

东南方向,风穴寺山上的翠柏浓墨重彩,如名家皴染的山水画一般。云禅大道、新207国道如同两条自北向南、飘向远方的“飞毯”,带动着整个新城区跃跃欲试。这两条闪亮的“飞毯”之间,是绿意盎然的五湖公园,它自北山脚下向南,绵延7公里之遥,直抵汝河北岸。

数千年的封建社会,直到民国时期,眼前这片土地都是兵家必争的战场:战国时期,韩、魏、楚、秦相继在此处作为大国争霸的舞台;东汉末年,作为洛阳的门户,孙坚袁术联军与董卓吕布曾在此对垒,斩华雄于汝州的阳人聚;安史之乱时,史思明父子曾与唐军反复拉锯,争夺汝州的城池村寨;金、元乱世,女真人、蒙古人的马蹄无数次蹂躏过眼前这片土地。曾经,李自成的起义军来过,捻军的张洛行、张宗禹、赖文光来过,白朗的起义军来过;明朝的“屠城”总督孙传庭来过,清军的刽子手将领僧格林沁来过,民国时的河南督军赵倜、镇嵩军的军阀刘镇华来过;后来,国民党的孙殿英、韩复榘、宋哲元、杨虎城、汤恩伯、李宗仁来过;再后来,打着膏药旗的日本鬼子来过,为虎作伥的日伪军来过;直到共产党来了,皮定均、徐子荣、王树声来了,陈赓司令员来了;最后,临汝县解放了,新中国建立了,改革开放了……

其实,除了军阀、兵痞、刀枪之外,经常光临这片土地的,还有干旱、洪水、蝗虫、瘟疫等无法抗拒的天灾。更叫人恐惧的,就是如噩梦一样世世代代挥之不去的土匪。

翻阅地方史志,有许多篇幅记载不同时代、劣迹斑斑的各种土匪;更有许多工程浩大的修筑城墙、寨墙的详细记载;甚至,不少的村庄自古就以“寨”为名号,如王寨、许寨、文寨、黄寨、寇寨、毛寨、杨寨、朱寨……纱帽山周边的山峰上至今还有许多以前遗留下来的古寨。却不知,这些山寨到底是老百姓们躲避战乱的避难所?还是土匪们祸乱人间、糟蹋百姓的巢穴?

即便到了民国,汝州城的四周还是要筑起城墙、挖掘壕沟,以便在军阀混战、匪盗横行的乱世里以保境安民、免遭刀兵之灾。但在无数次守城、攻城、破城的记忆之后,人们不得不感叹“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老话中蕴含的苍凉。

而今,城墙、寨墙、城门、城壕几乎都已化为尘土,走入历史,成为风景。现在的城市,到处都是城门,朝向四面八方,唯恐道路不宽,唯恐出入不便。

是啊,生于今日中国,生于太平盛世,即便一介平民,也可不求富贵,安享一生平安;即便一个乞丐,也可无忧温饱,偷得一世清闲。

突然,有风从纱帽山顶吹了过来,老婆的长发飘舞着。

似乎,风从东边吹来,从西边吹来,从北边吹来,从四面八方吹来。

似乎,风从千万里之外的无限远处吹来,从千万年之前的历史深处吹来。

这风是温暖的,又是凉爽的;是透明的,又是黏稠的;是真实的,又是虚幻的;是古老的,又是年青的;是柔软的,又是强劲的。

这醉人的春风里,太阳在微笑,大地在萌动,小草在呐喊,麦苗在返青,树木在发芽,花朵在绽放。

极目远眺,汝州城也像一种植物似的,在春风里苏醒、睁眼、拔节、旺长。

千百年来,汝州城的身高几乎不变,像是匍匐在土地上的灰褐色的灌木丛。近几年,它却像是水肥充足、见风而长的乔木,正迅速发育成一片蓬蓬勃勃、郁郁葱葱、莽莽苍苍的大森林……

大自然的春天已经来了,中华民族的春天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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