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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9期:第03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9-01-18

刨红薯

孟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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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红薯是上世纪难以抹去的记忆,这还要从大集体也就是敲钟上工、所有农活都是由生产队长组织的那个年代说起。

那时,现在的乡镇叫人民公社,行政村叫大队,村民小组叫生产队,村民叫社员。一年四季的农活怎样干都要靠生产队长去发号施令,生产队里设一个会计,一个记工分的,一个妇女队长,还有一个专门负责养牛、耕地,包括犁地、耙地农活的牛队长。

由于土地生产的粮食少,小麦和玉米大部分都交了公粮,一年四季几乎都靠红薯填饱肚子。红薯的做法很多,能蒸馍、烙馍、掺着玉米面或麦面蒸出来的馍叫花互兰,特好吃;还能擀出来纯红薯面条,做丸子和糊涂汤……鲜的红薯叶子能做出好几种菜,大部分农民都会在秋天采回大量的红薯叶,晒干后用红薯梗把干叶子包成一个大圆球,挂在家里的房梁上,以备漫长的冬季食用。

社会流传一首打油诗:“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没法活。”

深秋,麦子种完后,是收获红薯的季节,正值秋冬交替时候,生产队都会组织全队的男女老少一天到晚在红薯地里干活。青壮男人都扛着镢头(铁镐),负责刨红薯,小孩们负责把大人们刨出来的红薯秧和红薯抖擞着分离开,妇女们最后把散落在地里的红薯集中成堆。每天下午两三点后,就集中把一堆一堆的红薯称重,一个生产队一般都有两个木杆大秤,秤头上穿一根木棍,通常有两个壮汉抬着,其他人都争先恐后地把红薯拾到用柳条编制的大草箩头里。一般一次能称150斤,把称出来的红薯分布均匀,倒成一堆一堆。

天快黑时,正好把当天刨出来的红薯称重完毕,生产队长和会计等人就会马不停蹄地数一数有多少堆红薯,再算算全生产队有多少人,每户能分多少。会计很快把分配计划算出来,并写出从1开始的排号,把写有数字的纸撕开,揉成团,按户抓阄,再按照序号分配红薯。

分配完毕,各家各户都分到多少不同的红薯,这时,天基本全黑了,把下午带来的架子车拉到自家的红薯堆旁,从车上拿下刨(ba o)子,刨子是一个一米多长的木板,上边固定一个刀片,把红薯放到木板上,用手推动红薯,把红薯切成薄片。这时,满地的人,很少听到有人说话,到处都是“嚓、嚓、嚓”切红薯片的声音。切红薯需要技术,一是速度快,二是掌握好力度,一不小心指头就会被刀片割伤,大部分都戴手套操作。切红薯一般是妇女们的优势,手快、心细。大人们把红薯切成薄片后,由小孩们把红薯片均匀地撒到地里摊开,不能有重叠,否则太阳照射不到,就会影响晾晒。由于天黑,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个马灯照明,有些把大玻璃瓶子的底部去掉,做一个圆木盘套上,把煤油灯放到里边,用于照明,既经济又实惠。把分得的红薯全部切完时,大都到后半夜了,一些家中劳动力少的农户把活干完时也快天亮了。只要头一天晚上分了红薯切片,第二天生产队一般不再安排集体农活。

红薯切片前,生产队长一般都会通过收音机关注天气预报,如果近几天没有雨情,就安排刨红薯,以免红薯片在地里被雨淋。那时候,偏偏雨水也多,红薯片在地里晾晒期间下雨是常见的事,有时半夜下雨,家家户户都赶紧起床,拉上架子车,拿上柳条编制的篮子、布单子,凡是能容纳红薯片的东西,全部带上,飞快地往地里跑,抓紧时间把红薯片一一捡起来,如果红薯片被雨水淋湿了,口味就变得不好吃了,那可是一年的口粮呀。

生产队种红薯面积大,有时要经过一个月才能把红薯收完。红薯片晒干后,几乎每户的瓦房里都有一个木板顶棚,把红薯干储藏到顶棚上,既不占地方又防潮。

红薯的吃法很多,那时,最主要的是红薯片粉碎成面粉,其余还有制作红薯淀粉。每年收红薯接近尾声时,还要选择无疤痕、表面光滑顺溜的藏进地窖里,以备冬季食用,生产队还要留一部分储藏,来年春天加温长出幼苗,再种植大田。

收完红薯,紧接着就是把红薯地翻犁一遍,就用上生产队里的耕牛了,因为地里还会有红薯没有收净,往往在犁地时,剩到地里的红薯就会被翻出来,每张犁后边安排一个人专门跟着拾红薯。这些活不费劲,大都由十几岁的孩子去干。一到秋季,学校都会放几天秋假,我也经常被安排去拾红薯。其实,拾红薯也是一个好差事,一是能挣工分,二是还能在干活休息期间,把散在地里的干红薯秧堆到一起,筛选体形细长、外表光滑的红薯埋到里边,用火点燃,等火势熄灭后,把红薯扒出来,吹掉表面的木灰,揭掉表皮,立即冒出一股热气,又红又黄的烤红薯就散发出一股让人馋涎欲滴的香味,一口气能吃好几个。至今回忆起来,还能想起那诱人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家中经常有蒸熟的红薯,晚上睡觉前,母亲总是捡出体型较小的蒸红薯摆满锅台,坐上一锅水,第二天早晨上学时,先到厨房里用热水洗把脸,再把锅台里烫手的红薯带着煤灰装进书包里,边走边吃,那筋道味至今难忘。

几十年过去了,昔日的烧煤做饭已被电、气代替,这种味道再也没有了,每每在城区街道上听到“烤红薯”的叫声,都会不由自主地寻声望去,偶尔也买上一个尝尝,却总吃不出在地里烤出的那种味道。

有时想,烤红薯,也是一种饮食文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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