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伏牛山,一路奔腾,到达汝州境内的众多余脉,仍不失山的风骨:低缓的,敞开了山的胸怀———驻足万千树木的根坻,承载大小沟壑的纵横;高大的,挺起了山的脊梁———云是它飘扬的旗帜,风是它悠扬的号角。而余脉中的一分子———九峰山,又名九女峰,是位于汝州西南约百里之遥、毗邻鲁山自西向东的九座山峰。它错落在群山的茫荡中,如果没有向导的指点,还真分辨不出它与其他山脉的区别,因为深秋袭来的苍穹之下,每一座山,无不是层林尽染的斑斓。可当知晓九峰山的来历时,像是掀开了掩藏于人群那少女的面纱,时才还陌生的形象,立刻鲜活起来。顾名思义,这一座座青山,竟然与七仙女、织女、三圣母等仙女的婀娜联系了起来。
传说固然优美,可比起曲径通幽、登临之趣味,还差一筹。
当靠近九峰山麓的那刻起,心底的波澜不惊,既无登临崇山的胆怯,也没有征服险峰的豪迈。面对这样一座山,像是面对一个温厚的邻家大姐,因为这儿的一切,恬静无争。野草野花,是恬静的,明明看得见林梢在摇摆,石缝里的它们却一动不动,可分明又能感受到一股游弋的秋意;漫山的树木,也是恬静的,秋风拂过,秋叶飘然如春蝶,追随着我们访秋的脚步。山脚下农庄内的竹林边,有几只芦花鸡,不紧不慢在踱步,在啄食。还看见了一只黑猫,在草皮上打滚,它把秋天的阳光,一束束披在身上,又卷在身下。
这样的山,温厚、谦逊,没有戾气,心还没有一点戒备,不知不觉就靠近了。石阶一级级,迂回在山体间,而山的纹理,清晰可见。红的,黄的,褐的,白的,黑的,这些色彩泾渭分明,似乎都在保持着一颗初心,半点也不想沾染旁人的光彩。有时候,这些颜色又互相过渡,互相纠缠,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到分辨不出谁是谁来———这些一会儿独立,一会儿又融合的色彩,是在发掘游人调色的潜能吗?
秋天的阳光,不带一点邪念,点燃了秋叶,点亮了眼眸。哪怕是从树荫中漏下来的一绺,也不会忘记光明是它的使命。看啊,那些因开路而凿开的岩石断层,在阳光下发出飘摇而细密的光彩,走近了,却忽而不见了;没走几步,它们又在熠熠生辉。就像瀑布里的彩虹,无意间才能捕捉住那一份奇幻———可不可以这样讲,越是不期而遇的美好,才越发让人欣喜?大家猜测说,发生这样的现象,大约是因为九峰山里有矿藏……我却希望,这只是一些普通的石头,作为九峰山的骨骼和脊梁,亿万年不动无伤无损。
九峰山的骨骼里,还藏着天地造化的奥秘。这一点,有心人早就发现了。所以,当你沿途看见一些龟裂的、裂缝却是隆起的石片时,千万不要掩藏你的惊奇。石片上形成的纹路和图案,像是张牙舞爪的虬枝,更像是幻想万千的蛟龙。可更像的,却是字符。然而,这些藏在石头里的密码,到底是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抑或是隶书,草书?相信没有谁的说法能代表其他人的心思。所以,当来到“百家姓”的两块石壁时,人们无不驻足,在寻找自己姓氏的同时,也在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参悟天地的玄妙。
九峰山不高,不疾不徐地走,到达山顶也就一个多小时。这个距离刚刚好,既得了登山之乐,身心又不会疲乏,还不失临顶之傲娇。抬眼望,望见了马鞍崖,望见了岘山,也望见了古楚长城。突然发现,春秋的版图是如此之小。站在九峰山,会发现东周、南楚、大秦,还有那无数的封国,不过一山之隔,一箭之遥。帝王的雄霸天下,将相的决胜千里,相较这群山叠嶂,是多么的可笑而渺小。唯有这一座座青山,或许才是天地间的真正的雄浑之物?然而,响应我的,除了飒飒秋风,还有一襟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