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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7期:第03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8-12-18

当汽车爆胎之后……

陈保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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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深冬时节,当时三十出头的我在一个山区乡镇担任计生办主任,刚刚经历了一次民主推荐副科落败的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用政绩弥补人脉关系的短板。那一天,为迎接上级的年度考核,心急火燎的我把计生办全体人员都安排了工作。当同志们都各自奔赴工作岗位的时候,猛然间我想起一个村里还有一件我放心不下的事,舍急慌忙中,刚学开车才几个月充其量只能算个二把耙子的我,只好开上一辆老掉牙的二手吉普车直奔村里而去。

工作还算顺利,安排完村里的工作已经是将近中午时分,谢绝了村里要我吃饭的挽留驾车返回。当转过一个山头,行驶到一片农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噗”的一声,吉普车打了个趔趄,我急忙停车查看,原来后轮被扎破没气了。按说这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桩,但对我来说却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难事,扒扒找找来时慌张就没带修车工具,再说平时有司机伺候着,我还真没亲自动手换过轮胎,说句实在话我连正丝倒丝都弄不清,联系人吧那时通信工具还不发达,我随身只带了一个BB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无奈的我只能坐在路边的田埂上发起呆来。

或许是冬日里少有的明媚阳光,也或许是那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勾起了农村出身的我的思乡情结,我想起了我的老家,想起了在田野里辛勤劳作的父母,更想到了当时十分沉重的农民负担,还有那不断激化的干群矛盾,更有那因竞选副科落败的懊恼,思绪纷乱之中更盼望着有一辆过路车,当然最好是熟人早点到来帮我解决当前的困境。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有一辆载着农具的农用车来到了跟前,看到被堵的道路,农用车上下来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我赶忙上前搭讪,那中年汉子似乎懒得理我,他绕车察看了一番,二话没说从车上取出了自己的千斤顶、套筒、扳手等修理工具,给我修起了轮胎。十几分钟后那汉子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轻松地说道:好了,今后开车小心点。我是手里递着烟,嘴里说着感谢的话,那汉子竟是不屑一顾,自觉没趣的我临上车前又说了一句:“我是xx,今后有事到政府找我。”那汉子也只是抿嘴笑笑,并没有接我的话茬。返回机关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少见的活雷锋,而且是做了好事不留姓名、不图回报的活雷锋。特别是当我自报了姓名和身份的时候,他依然是无动于衷,要知道九十年代初期计生办主任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还算是有点实权的,多少人想拉关系还找不到机会呢!思绪之中,那汉子的形象慢慢高大起来,而我也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庸俗和渺小……

事有凑巧,大约三个月后,应该是来年的春天吧,我又一次乘车来到了这一条路上,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在路上蹒跚地走着,似乎有点吃力的样子,当车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无意中瞟到她想要搭车的眼神。这一刻,我猛然想起了那天帮我修车的汉子,也想起了我的母亲,我急忙让司机停下车来,招呼老太太坐上了我们的车。谁知这老太太竟是个健谈之人,上车之后她一个劲地夸奖我们是好人,是雷锋,接着就是询问我们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做什么生意,干什么工作等等。听着老人感谢的话语,我的内心也充满了骄傲和自豪,更让我知道了我们的人民群众是这样地容易满足,与人民群众相处原来也就是这么简单。面对老人的询问我们自是笑而不答,这老太太又如数家珍般说起了她的几个儿子,哪个在哪儿做生意,哪个在哪跑长途等等,还一再叮嘱我们今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找他儿子帮忙,看这架势我们如果不答应给她个报答的机会,这老太太是不依不饶了。临下车之时,我告诉她在这条路上我也曾受过别人的帮助,如果想感谢的话就转告你的子孙们:有机会的话就多帮助别人吧。话一出口,我猛然觉得我也高大了,自己心里还真就甜蜜了好几天哩!

自此之后,特别是在乡下交通不便的地方我养成了捎带路人的习惯,尤其是老人和学生,哪怕车里挤一挤,我也会尽量捎上。其中收获和感触也颇多,首先是闲聊之中可以了解一下乡土民情,还能听到感谢的话语,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些许满足。但也小有麻烦,记得有一次捎过一个病人,上车的时候他就少气无力、无精打采,看来病得不轻,我就直接把他送到镇医院门口,看着他的家人扶着他走进医院大门我才驾车离去。后来听说他是位心脏病人,刚到医院不久就死在了医院的门诊部里。为此我也落了家属不少埋怨,也被灌输了很多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尤其是当“扶与不扶”成为热门话题时,我更成了家人甚至同事们的批评对象,但我心无悔,依然故我,幸好有了农夫之心,行了农夫之事的我还不曾被蛇咬过。

往事如烟,转眼将近三十年过去了,当年踌躇满志的青年干部,如今已到了面临退休的年纪。回首往事,虽不曾为碌碌无为而懊悔,但也确实没什么建树,唯一值得骄傲值得回味的就是在被人帮助、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养成了行车途中捎带路人的习惯。今天写出来,但愿能给辛勤工作在基层的广大青年干部们一点启发,让我们的社会少一点“扶与不扶”的争论,多一点互相帮助的幸福与和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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