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集梧,字廷瑞,笔名野夫,1905年4月生于汝州西关街;12岁丧父,弟兄分局,漫集梧随母亲迁居汝州城内;14岁进入许昌市基督教办高小上学;高小毕业后,升入许昌市育德中学,师从党叙伦学习书法。初中二年级时因战时学校停办,跟随党叙伦先生读家馆一年。21岁,漫集梧与堂兄结伴到上海,受堂兄资助,先后读完南光高中和上海正风文学院,时年28岁。大学毕业后,漫集梧返回河南,先后在临汝、许昌、信阳、内乡、开封等地教过师范、中学和大学。晚年专心在开封研习、教授书法。
1965年,年逾花甲的漫集梧离休,从此至1997年冬仙逝于故乡汝州的33年中,漫集梧一直矢志专心致力于书法艺术的练习、研究和教育。1982年,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到来之初,77岁的漫集梧成为河南省书法协会会员,其书法在省内外具有一定的影响。漫集梧名列开封市书法界“六老”之一,其门下弟子众多,皆有所成。漫集梧的书法作品在开封、北京、南京、徐州、苏州、杭州等地参展无数,广受好评。
为回馈桑梓,漫先生分别在他80岁、85岁高龄时,两次在故乡汝州举办大型个人书法展览,轰动一时。
在书法上,漫集梧诸体兼工,尤其是隶书和章草,极受推崇。河南省首任书法家协会主席谢瑞阶先生,以章草见长,但是他常常认为自己的章草水平不及漫集梧,每逢别人向他求章草书时,他往往向人家推介漫集梧先生的章草。由此可见漫集梧书法艺术功力之深厚。
幼濡翰墨香
漫梧集年幼时,随母亲一起艰难度日。母亲知书达理,虽然生活艰难,她仍然教导孩子从小热爱文化艺术。特别是漫梧集的外祖父阎槐堂,一生酷爱书法,尤其擅长写草体字,每日晨昏各书数张,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懈怠。那时漫集梧就喜欢观看外公写字,日久年深,心灵里就埋下了一颗热爱书法的种子。
昔日汝州旧俗,每当逢年过节,亲友间有互相赠送大红卡片的习俗,卡片上有姓名、商号等文字,书法各种各样,竞相比美。大年初一的早晨,小孩子们就等候在大门后边,等候大红帖片的到来。等到把大红帖片粘贴一墙,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大人们指点着墙上的卡片,评说各家书体的长短,籍以娱乐;小孩子们则似懂非懂地听着。
独自游许昌
1919年,十四岁的漫集梧为了求学,只身来到许昌,进入当地基督教会创办的高小二年级读书。
当时学校有个规定,每个学生每天写大字一张,字体、书法不拘,没有教师指导,也没有书法理论课程。学生们大多以颜柳欧赵的楷书字帖为范本。漫集梧则独辟蹊径,选定的是张裕钏的《南宫县学记》。他学得很认真,进步也很大。高小毕业时,学校举行书法比赛,得一等奖者三人,漫集梧获第一名。这件事更进一步激发了他对书法艺术的喜爱。
高小毕业后,漫集梧升入许昌育德中学。该校仍规定每生每天书写一张大字。漫集梧的语文教员党叙伦先生,字范九,郾城人,河南高等学堂毕业,喜爱钻研许慎的《说文解字》,尤其喜爱搜集、购买和鉴赏各种碑帖。
党叙伦先生品德高尚,学识渊博,很有名望。漫集梧常常跟随在他左右,除了聆听党先生讲解《说文解字》,还常常跟随党先生一起鉴赏碑帖。党先生非常喜欢灵庙碑和“三阙”,因而漫集梧也自己购买了嵩岳两帖,以后又陆续攒钱买下不少碑帖。在这种环境里,漫集梧对书法的兴趣越来越浓,除完成学校规定的学业之外,一有空就临帖习字,浸淫墨海。
塾舍开眼界
漫集梧初二结业时,北伐军自武汉北上,尚未到许昌,城中闻风大乱。学校的外国人闻风逃窜,学校陷于瘫痪。党叙伦先生返回郾城家居,并应邀开设私塾。漫集梧收到党先生的来函,喜不自胜,立即欣然来到郾城,跟随党先生读起经史子集来。
当时的郾城县长田桓,也善书法,仰慕党叙伦先生的美名,时常到塾舍叙话。田桓时常携带所藏碑帖前来,与党先生共同鉴赏切磋,漫集梧也籍此见识了不少名拓。田桓的继任者孙志诚,曾为章太炎先生门下弟子,喜欢老庄哲学,也喜书法,常携其所书《逍遥游》及所藏各种碑帖,来与党先生研讨。漫集梧及其他同学常常有机会在场欣赏、聆听,因而从中获取不少书法知识和哲学道理。
党叙伦先生的一位好友郭正谊,字子廉,亦河南高等学堂毕业,擅长书法、雕刻与篆刻,特别喜爱临摹秦汉碑板,像《灵庙》《上尊号》《石门颂》等,都写得甚好,为漫集梧等人书写过不少条幅和对联,还有一位徐平宇先生,善书篆隶,又善治印,为漫集梧等学子写过不少字,刻过不少章。徐平宇家藏常十方端砚,多为珍品,石质如猪肝,刻工尤精细,漫集梧曾有幸得以仔细欣赏并临摹过。后来漫集梧对端砚和篆刻的热爱和钻研,很大程度上是受惠于徐平宇先生的熏陶与指导。
学舍邻近,还有一位唐允成先生,善写二王行草,为人豪爽,不吝与人书。因而漫集梧求得其楹联条幅甚多。
私塾办了一年后停了,漫集梧返回故乡汝州。为了谋生暂做了小学教员。
沪上度春晖
1928年,经堂兄相劝,漫集梧与堂兄结伴来到上海求学。在堂兄的热心资助下,漫集梧先后读完了南光高中和正风文学院。
正风文学院董事长吴稚辉,字敬桓;院长王西神,字蕴璋;教授姚明辉、沈彭年、吕思勉、钱基博、胡朴安等,都是有名的学者、书法家。同时章太炎、叶公超等大师也常到学校来开办讲座。这些风流名士乃至学宗大师的来来往往,使漫集梧受益匪浅。他不仅饱览了这些名家的风采与墨迹,而且由于对书法的热爱,他得以向这些学界耆宿求得了不少条幅和楹联。
静修避“文革”
漫集梧在沪求学七年,大学毕业后,返回河南教书,先后在汝州、许昌、信阳、开封等地教过师范、中学、大学,直到1965年离休。
从教三十年间,他始终坚持在业余时间钻研书法艺术。
漫集梧离休后没多久,“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人人讲革命,处处除四旧”,全国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在“焚毁文物”闹剧惨剧的高潮中,漫集梧先生数十年精心收藏的字画、碑帖与书籍,一张张、一本本地遭到焚毁。
接下来,到处是武斗,到处是大字报。看到别人在房上、墙上到处涂写、张贴,漫集梧忽然想到,自己既然无心凑这热闹,又无事可干,何不闭门练字呢?
于是,在“大辩论”“大批斗”的喧嚣中,沉静下来的漫先生开始练字。当时没有了字帖,他就走访靳志、张修斋、陈玉璋、高丽虹、张仁甫等书法爱好者,彼此切磋。
1973年,经人介绍,漫先生来到相国寺,拜访了后来蜚声河南书坛的牛光甫、庞白虹两位书家,言谈契合,遂成同道之好,得以经常切磋研讨。
在“文革”中后期,古都开封的书法活动恢复得比较早,并很快受到广大群众特别是青年的支持与欢迎。漫集梧一面以只争朝夕的拼劲加紧临摹各种碑板,提高个人艺术修养,一面又热情悉心辅导青年书法爱好者练习书法,连从前素来不爱参加的讲课、展览,他也都破例承担了任务。
漫集梧写秦篆、章草,原是抱着抛砖引玉和求教方家的目的,没想到历次参加书法活动时,竟以这两种书体为主了。
参观书法作品展览时,漫集梧常常发现秦篆作品中笔画多有舛误,而且平时一些青年书法爱好者也多以秦篆的形体和笔画相咨询,于是他特地写出秦篆、章草两体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又写出“稿草歌诀”二种,在开封、郑州、北京等地展出。后来又写出周恩来、朱德、陈毅、叶剑英、鲁迅和郭沫若等名家的诗词许多篇。还为青年书法爱好者以秦篆写出孙过庭《书谱》《唐诗三百首》《千家诗》《老子》等诗文。
白首痴情人
漫集梧的书法人生路,可谓曲水流觞、水到渠成。愈入老年,他对书法艺术的热爱则愈益深挚,对于书法艺术“超越功利又合功利性、超越目的又合目的性”的多层综合功效参悟得愈加深刻。
漫集梧曾撰文指出,书法广泛应用于我国政治、军事、文化等各种领域,是我国特有的一种艺术形式。世界艺术之林中,唯有我们的汉文字可以写成楹联,悬挂在天地之间,增添自然胜殷之灵性,又可与绘画珠联璧合,可谓独一无二。
漫集梧还认为,书法对人有陶冶性情、修养身心、激励志气的作用,书品与人品存在密切的关系。他举例说,吾国人民多喜爱颜真卿的书法艺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颜大师在其字里行间透射出的刚正不阿、大义凛然、严肃端庄的气度。
对于学书法的先后次序问题,一般人都主张先由楷书入手。漫集梧则认为,如果以实用为目的,先学楷书是适当的;如果为了研究书法,或有意深造,还是先以秦篆入手为宜。因为先学篆书,可对文字起源、书法之道有所了悟,且学会了篆书用笔之法,对日后研习隶楷草行各体都有好处,有助于使字之形体准确无误,用笔合法而稳妥。
漫集梧曾自叙道:“书法确有使人着迷的力量。我始而喜爱,继而耽乐,最后着迷,不可一日不写字,否则就感到不舒适。有人说学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者不如迷之者,我对书法就有此感。齐白石说‘一息尚存书要读’‘勿使一日闲过’,吾则谓‘一息尚存字要写’。”
夕照满天霞
1983年2月20日《开封日报》第三版头条的社会新闻,正标题为《别开生面的试笔会》,副标题为《市青年书法新春试笔会参观记》。
文中写道:“正月初一,下午二时……正在墨酣兴浓之时,早已蜚声河南书坛的八名老书法家漫集梧、靳选、盂舒青、李逸野、李俭、韩伟业等相继来助兴。这时,一位年轻的姑娘稳重端庄地走出人群,她叫张梅,是开封市三八女子书法组的成员,一年前拜七十八岁的老书法家漫集梧为师。今天,漫集梧精神矍铄,面露红润,他特意与高徒张梅分案作书。老师以挺拔古拙、淳厚遒劲的大篆书下‘饮水思源’四个字,学生以清新婉转、真率自然的篆体书下‘局面新开,宏图乍展’。师徒同书,成为试笔会上一段佳话。”
“师徒同书”,文中仅此一例,且是压轴戏。通过此文,我们亦不难看出,漫集梧白玉一般的人品和书品在开封书法界的崇高地位。
还有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是1989年漫集梧85岁高龄那年,在汝州、开封两地举办大型个人书法展,轰动一时。在故乡汝州的展出是在春节期间,地点在市工人文化宫;在开封市的展出是9月13日至19日,地点在相国寺老干部活动室。这次展览的《前言》,内容由我国当代著名语言文字学家、书法家、画家、美术史论家、中国训诂学会顾问、音韵学会顾问、时任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于安澜先生撰文,开封市老年书画研究会会长、著名书法家牛光甫书写。
漫集梧先生一生虔诚热忱地痴迷书法艺术,德艺双馨,蜚声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