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汝州市庙下镇境内,有一座不太高的山脉,叫长寿山,是庇山(牛脾山)的余脉。它就像一条长龙,盘旋在庙下镇境内,呈东北西南走向,逶迤绵延30余里。庇山是龙头,高高昂起,卧龙岗是龙身中部的隆肌,其尾部缓缓延伸至庙下湾子街和吕庄南的北汝河之中。
长寿山西部,在庙下村和湾子村的接合部,隆起一道丘陵,叫“迎凤岭”。岭下有一个坟冢,高高大大,像座山包,据说是一座“皇冢”,里面埋葬着一位未能横空出世的“帝王”,百姓称其为“密封骨堆”。
小时候去地里割草,只有跟着胆大的哥哥们才敢去东北洼。“密封骨堆”就坐落在庙下村的东北洼里,那地方阴森可怖,令人直出鸡皮疙瘩。“密封骨堆”究竟长什么样,童年的记忆里已经荡然无存,模糊不清。然而“假帝王”胎死腹中,终究未能化龙登基的民间故事,却在故里广为流传,说得有鼻子有眼。
“淡庄出个淡阴阳,胡庄有个胡大祥,张寨有个赵邦诏,黄庄出个假帝王。”这个故事起源于清朝年间。
庙下镇黄庄有个阴阳先生,为人家看了一辈子茔地,足迹踏遍汝州的山山水水。在他临老病重时,儿子要他为自己选一处风水宝地,以备善后安葬。先生似乎胸有成竹,要儿子附耳上来,如此这般交代一番,说如若按我说的办理,日后家中必出帝王。先生安排完毕,不久便咽了气。儿子果然言听计从,按照父亲的吩咐,找来八名壮劳力,抬着父亲的棺椁来到“迎凤岭”下,在一块耕地上狂跑起来。八名劳力累得气喘吁吁,跑出数圈,忽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惊恐之中只见绳断棺坠。于是慌忙就地掘坑,安葬了阴阳先生。
这时,恰逢皇上染病在床,恍惚间见有一白龙盘卧龙墩,口衔黄绫,上书“汝州真龙伏位”几个大字,吓得皇帝出了一身冷汗。急诏告河南府及汝州知州“若有白衣嫌疑者,擒杀勿误。”汝州知州接旨后惊恐万状,已闻民间有“假帝王出世”的传言,自己也做了一个“白龙进西门”奇怪的梦。看着皇上的圣旨,心想这白龙恐怕是真的要现身了,于是派出重兵严密把守西城门。刚巧黄庄的孝子们进城向舅家报丧,全是清一色白孝服。行至西城门,便被官兵擒住审问,对“假帝王”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供认不讳。汝州知州遂以“颠覆大清江山”罪,将众报丧人斩首示众,然后葬于“迎凤骨堆”阴阳先生的新墓地。被斩众人下葬后,又是地动山摇,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待风过树静后,但见墓地竟成丘陵。后来这里的人们把“假帝王”墓叫成了“密封骨堆”,至今尚存。
为“假帝王”出世安排的军师叫淡阴阳,住在汝河边上。但终因“汝州真龙天子”不得现身,屈居乡里,一生未得到重用。
不过淡阴阳先生足智多谋,聪慧过人。对于每年什么庄稼丰收心中自有定数,因此,他种的庄稼年年丰产。况且,他还会变魔术,有常人羡慕不已的特异功能。有一次,他从淡庄到庙下街赶集,路过一块田地时看到干活的人们在路边吃饭,没有给他让路,他就掏出手巾变出一只兔子,满地乱跑。吃饭的人见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跑过来,急忙慌着逮兔,把饭罐菜盆都给踢翻了。一干人撵了好一阵子,也没抓住兔子。最后见兔子跑到淡阴阳跟前,卧下不动了,他掂起兔子一抖,仍然是一条手巾,揣进腰里走了。撵兔子的人饭也没吃成,一个个把眼睛瞪得牛蛋子儿一般。
一天夜里,淡阴阳正在睡觉,突然大声喊叫:“有人偷割咱家谷子,已经捆成一大捆了。”老婆以为他说梦话,也没搭理。接着他又说:“把谷捆扛到肩上了。”老婆催他起床去逮贼,他说:“不用慌,叫他站着等我吧!”直到天明,淡阴阳起床洗漱完毕,才慢吞吞走到地里。只见偷谷子的人浑身是汗,满脸通红,肩头扛着一大捆湿谷子,放又放不下,走又走不了,如木鸡一样立着,两腿都瑟瑟打颤。那人见淡阴阳走来,哀求道:“早知是您家谷地,我可不敢来偷,请先生饶我这一次吧!”淡阴阳说:“知道错了,以后改过就行,给我送回家吧!”那人只好扛着谷捆,乖乖地送到淡阴阳的家里。自此之后,有淡阴阳在时,淡庄附近再无人敢偷庄稼了。
每年播种前,淡阴阳的外甥总是问他种啥好,他以实相告,每每言中。他经常告诉外甥:“事关天机,不可泄露。”外甥口诺而心非,总是把得来的消息暗中传播给乡邻,以致普遍获得丰收。又播种时,外甥又来问种啥行,淡阴阳怒斥外甥“嘴松”,你想着种吧,我不再告诉你了。外甥怏怏而归,仔细揣摩“嘴松”的含意,惟芝麻丰收可以“嘴松”见果,就决定多耩几亩芝麻,这一年果然获得了大丰收。
淡庄南面的汝河岸边有一个大水潭,水深数丈,里面住着一只大水兽。有人见过说是比牛还大,四蹄独角,满身鳞甲,常在岸边伤害人畜,成为当地的一大祸害。淡阴阳多次对乡亲们说,要为民除害,准备活捉上来当马骑。于是他砍来荆条木,编成一个大笼头,择定五月端午正当午时,和老婆一同去下潭捉拿水兽。事先他对老婆说:“捉拿水兽这事非同小可。我先下水和他争斗,你站在岸边不要离开,待我骑到它身上,伸出手来,你把笼头撂到我手里。只要把笼头给它戴上,我牵着它就出潭了。”
老婆一一应允,淡阴阳便赤身下水。霎时间,潭内巨浪翻滚,波涛汹涌。约经一个时辰,见水中伸出一只大毛掌,比簸箕还大。老婆吓得魂飞胆丧,落荒而逃。跑了一阵,老婆寻思:要没有簸箕大的手掌,怎能把水兽捉上岸来?于是又赶紧往回跑,却看见潭里已是一片血红,平静无声。老婆知道事情不妙,回村叫来乡亲们,只可惜淡阴阳自此没了踪迹。后来,人们把水潭填平,水兽也不知去向。
胡大祥是庙下镇北胡庄人,是为“假帝王”出世设定的保朝大元帅,又有人叫他胡大墙。原因是此人力大无穷,经常独自上玉皇山,从山上往家里扛石头。他扛回的石头如卧牛一般,少说也有几千斤。日积月累,他用扛回的巨石垒成了一座大山墙。他是怎样把巨石垒上墙去的,乡亲们谁也没有看见过,不过这道巨石山墙至今还有遗存。
有一次,胡大祥到庙下街赶集,见有一辆运盐的大车把轱辘卡在了九龙桥的石缝里,三头骡子都拉不出来。车把式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儿用鞭子抽打骡子,围了一圈人看热闹,也都帮不上忙。这时,人们见胡大祥来到跟前,都知道他力大无比,众人就撺掇他把车给拖出来。胡大祥见大家恳求,推辞不过,就刹紧腰巾,运了运气,钻到大车底下,“呜呀”一声,把五千斤重的盐车拱起离桥三尺,然后慢慢放下,众人喝彩不已。车把式拿出银子酬谢,胡大祥坚辞不受,拍拍身子上的尘土走了。
就在胡大祥憋足气力拱车的时候,远处有人看见车下是一头老水牛在用劲,就传说胡大祥原来是老水牛托生的。从此以后,胡大祥便得了气喘吐血的病症,不到两年,便离开了人世。
传说中“假帝王”的另一位武将军叫赵邦诏,是汝河南汤王街附近人。传说赵邦诏是一只虎星下凡,力大无穷,饭量过人。赵邦诏自幼就常常吃不饱,一家人的饭总是不够他一个人吃。他十七岁那年去舅舅家拜年,妗子知他饭量大,就准备下一大篮蒸馍,又熬了一大锅菜,让他一个人在小屋里吃。赵邦诏也不客气,关上屋门狼吞虎咽吃起来。舅舅和妗子在窗户下面偷看,看他到底是怎样吃法。却见小桌旁蹲着一只小老虎,大口吞食,不大功夫就把馍菜吃得一干二净。舅舅又拿来一桶米汤,赵邦诏当面一饮而尽。妗子问他:“饱不饱?”赵邦诏答道:“不是太饱,但也不太饿了。”这以后,舅舅经常给他家送些粮食蔬菜,生怕饿坏了小外甥。赵邦诏练就了一身好武功,参加比武考试,连中三级,最后点中武进士,官至九门提督……
除了这几位保朝大将,据说还安排有“毛寨毛鹤剑、姚庄姚神仙、湾子街的飞毛腿、骆门外的骆大汉、梅庄梅娘娘”一帮文武大臣。只不过“假帝王”尚未出世,即被斩断龙脉,灭了一枕黄粱。残留的“皇冢”,也在1969年11月修建焦枝铁路时被夷为平地。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埋藏在“密封骨堆”下面有关“假帝王”横空出世的闹剧,在历史的长河中灰飞烟灭。但有关“假帝王”君臣列传的故事,在庙下地区广为流传,至今延续不衰。活跃在人们心目中的传奇人物淡阴阳、胡大祥、赵邦诏、梅娘娘等,无论是否同一时代人,到底没有能够同朝为官,但他们的特异功能和神秘色彩,却也丰富了当地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