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美术的人都知道，绘画有水墨画、油画、壁画、漫画、版画、写意画、工笔画、水粉画等等。而在汝州，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画”，这种画以“勺”为“笔”，以“糖”为“墨”，以“石板”为“纸”，现场作画，瞬间即成，既可观赏，又可食用，赏之为画，食之甜蜜，融物质与精神文化享受于一体，特别接地气。
这种画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糖画。
张会辉展示“兔年吉祥”糖画
在2023年“文化和自然遗产日”汝州非遗活动现场，张会辉的糖画摊位吸引了我的目光。
一个小小的火炉，一张古色古香的铜瓢，一把小巧玲珑的铜勺，一块简洁的石板，一把细长的小铲，铜瓢里温火熬制好的糖浆正冒着热气。
只见张会辉轻轻舀起一勺糖浆，在光滑的石板上挥糖作画。她用手腕带动勺子抖动着，细细的糖浆从勺中缓缓流到石板上，她飞快地挥洒着，或泼、或挑、或提、或顿、或放、或收，或刮片、或甩丝、或按压、或勾画，手腕灵活，动作利索，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一分多钟时间，一气呵成。最后她拿出一根细细的竹签，轻轻按压在糖画上，稍微凝结，再拿起小铲轻轻刮起。一条金黄色的龙便生动逼真、栩栩如生、威风凛凛出现在眼前，令人啧啧称赞，拍案叫绝。
一个小朋友拿着晶莹剔透、活灵活现、腾云驾雾的黄色飞龙，对着灯光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竟然舍不得吃了，只轻轻用舌尖舔了一下，再目不转睛盯着欣赏，看的人们既眼羡又口馋。
只见她再舀一勺糖浆，挥洒自如，不一会儿，“人民的非遗，人民共享”几个金黄色的糖字赫然出现在眼前，一下子让非遗文化节的节日气氛浓郁热烈，馨香无比。
糖画，俗称“倒糖人儿”“倒糖饼儿”或“糖灯影儿”。传说起源于明代的“糖丞相”。那时，新年到来之际，官宦人家用模具印制狮、虎及文臣武将等图案，制成糖制品，用于祭祀，所铸人物“袍笏轩昂”，俨然文臣武将，故称为“糖丞相”。后传入民间，但因梅雨季节不易保存，人们便把祭祀用的糖画改成纸糊的人偶。《坚瓠补集》中有一首诗，这样描绘当时糖画盛行的情况：“熔就糖霜丞相呼，宾筵排列势非孤；苏秦录我言甘也，林甫为人口蜜腹。霉雨还潮几屈膝，香风送暖得全肤；纸糊阁老寻常事，糖丞来年亦纸糊。”
趁张会辉休息时，我跟她攀谈起来。方知，她1992年跟随师傅赵善成学习糖画技艺，1996年到各地巡回展示。2004年又跟随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市级糖画非遗传承人赵永红学习了立体糖画和拼接糖画，技艺不断提高，同时也丰富了糖画的艺术形式。
她说，平面糖画相对简单，立体和拼接糖画较为复杂，需要高超的技术和丰富的想象力。
在兔年春节到来之际，她曾创意过一幅“兔年吉祥”的糖画，备受大家喜欢。她先用金黄色的原色糖稀画两个兔子的轮廓造型，再用圆圆的钢管按压出两只眼睛，用竹签蘸上红色糖浆给眼睛点睛，再用绿色糖浆在眼睛上方勾勒出长长的睫毛，下方勾画出三瓣嘴巴和细细长长的胡须，转瞬间，两只有着长长耳朵的可爱小兔子灵动乖巧出现在眼前。接着，她又用红色糖稀画了一个扇形的吉祥结，用原色写了“兔年吉祥”四个字，再用红色糖稀画一个六瓣形花朵，把花瓣和兔年吉祥四个字点上热糖浆，拼接粘在扇形扇面上。又拿红色糖稀用甩丝的方式做了一个中国穗。最后，用糖浆做几个红色挂钩，把兔子、扇形吉祥结、穗子连接起来。一个飘逸灵动喜庆盈盈的“兔年吉祥”糖画大功告成。
往展架上一挂，微风吹来，中国穗上细细线条丝丝分明，随风飞扬舞动，漂亮极了。
红红的灯笼是我们庆祝春节和灯节最喜庆的吉祥物之一。如何用糖画的形式画出立体好看的灯笼，张会辉可谓煞费心思。
糖画看似民间艺人的雕虫小技，实则是一门高深的技艺。糖浆的熬制非常讲究，先用白糖、冰糖、麦芽糖按比例配好，熬制成糖饼备用，使用时再加热化成糖浆，透明度要高，不粘手，不滴油，不流液，达到最佳状态才能作为绘制糖画的材料。糖画要求画者有娴熟的技艺，勾画的作品要胸有成竹，每一个笔势、走向都要事先深思熟虑，才能在绘画时一气呵成。
如果想要走出自己的特色，与众不同，就必须有所创新，在传统的基础上，融进历史、美术、地方民情风俗、蔗糖工艺等复杂元素。
今年春节，张会辉为了做立体灯笼，不知试验了多少次才成功。因为，要让糖画灯笼能旋转、能活动，需要画好几个糖圈、糖钩，用来连接底座、灯笼、中国穗，这样灯笼才能转动。她先各画两个同样大小的糖饼，一个做底盘，一个封顶。再画八条长度相等、弧度一样的半圆形线条，八个线条长度或弧度若不一样，画出来的灯笼就不圆。接着，她用热糖浆把八个弧度一样的半圆形长线条连接在一起。因为糖线条很脆易碎，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整个灯笼就要毁了。之后，她再刻画“春”“福”二字，用热糖浆随即粘到灯笼的底座上，看起来仿佛镶嵌到灯笼中间。再画一个红红的中国穗儿，最后把灯笼的上下圆盘底座、笼体、中国穗，用圆环和挂钩套上。
经过一系列繁琐技艺，“迎春接福”糖画———立体旋转灯笼出现在眼前，摇曳着喜庆的灵动之光，寓意着红红火火、迎春接福、万事吉如意，真是赏心悦目，喜庆吉祥。
张会辉糖画制作现场
糖画所用糖浆无任何添加剂，既能吃，又能赏，备受小朋友们的喜爱，十二生肖、花鸟虫鱼都是糖画传统的图案。随着现代孩子们的视野开阔，他们也特别喜欢现代气息的作品。
张会辉在传统的画作基础上，也在不断创新。
一个小朋友提出要“佩奇”，她不知道啥是佩奇。回家后，问自己孩子，又专门看了动画片，仔细揣摩卡通佩奇的形体、神态、神韵，一遍遍摸索尝试，终于画出了具有新时代特点的可爱卡通糖画。
一个小女孩想要“白雪公主”糖画，她就现场发挥自己的想象，很快创作出戴着金色皇冠、披肩卷发、大大眼睛、长长睫毛、樱桃小口、穿着拖地长裙、踩着高跟鞋的白雪公主糖画，意境美妙，飘飘欲仙。小女孩如愿以偿，笑靥如花，欣喜地雀跃而去。
有个小朋友要“蛋仔”，她不知道是什么，无法做。第二天，小朋友在爷爷陪同下再次来到摊位前，拿出爷爷手机，给她看蛋仔图片。多年的积累和大胆尝试，她马上照着图片画出了小朋友满意的糖画作品。
在北京冬奥会期间，“冰墩墩、雪容融”风靡全国，很多小朋友要这样的糖画。她细心钻研，反复勾勒，很快也用糖画的手法把冰墩墩、雪容融表现得萌萌可爱。
糖画不仅小朋友们喜欢，连亲密的恋人也常常借此表达心心相印的爱慕之情。为此，她又别出心裁，精心画出了代表爱情甜蜜的立体玫瑰花。
她首先调制鲜艳的红色糖浆，画四个稍微小一点的花瓣，再画五个大一点的花瓣。用绿色糖浆画成两片叶子，在叶子上勾画出细细的脉络，让叶片自然真实。拿一根竹签裹上热糖浆，放凉凝固之后，把小一点的花瓣上迅速蘸一丁点热糖浆，飞速按压到竹签上，一片一片错开围着竹签四周均匀粘好，再把五片稍大的花瓣用同样的方法粘在外层，一瓣一瓣对压，第二层花瓣和里层的花瓣错落有致，层次感分明。最后，再把两片绿叶粘上，一朵鲜艳娇嫩、晶莹欲滴的玫瑰花就做好了。她又应顾客要求，画了“心心相印”“天长地久”等字样的糖画，一对恋人手拿糖画牵手欢喜而去。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眼角荡漾着成功之后的喜悦和满足。
糖画“自行车”
在她的作品中，我竟然看到了别具创意的糖画“自行车”，让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真是奇思妙想、活灵活现。
高高的红色车把，圆柱形的红色车篓，弯弯的双层横梁，圆润舒适的车座，结实坚固的后车架，带着链条的车轮，两个脚蹬圆润可爱，车轮下面两朵绽放的荷花垫子别出心裁，让人几乎忘了这是一个立体糖画作品，真想踏上去骑着周游世界呢！
还有红红的中国结，菱形的框架周周正正，框内丝丝缕缕的甩丝晶莹透亮，边框四周勾勒出花瓣和祥云陪衬，菱形上下角点缀两朵漂亮的花瓣，中间一个“春”字春意盎然，下面细细柔柔的穗子随风飘逸。怎一个美字了得？
一幅幅糖画作品栩栩如生形神兼备，不仅有传统的十二生肖，花鸟虫鱼，有孩子们喜欢的卡通人物，方方正正的中国汉字，更有独具中国传统特色的民俗灯笼、中国结、吉祥结……
每一个作品都是匠人们用匠心打造，用精心浇灌，用日复一日的摸索坚守，用传承和发展的眼光创新，才成就了看似轻描淡写的熟能生巧，看似平淡无奇的妙不可言，才开出了汝州大地上能赏能吃的非遗之花———糖画。
张会辉先后参加了2020年汝州市王湾民俗民宿旅游展演，2020年全国乡村春晚河南分会场节目录制，所作糖画“中国结”受到领导一致褒奖，2021年参加“品鉴紫荆，畅享花城”文化旅游节，汝州市“恋瓷集”开幕式等活动，每年的“文化和自然遗产日”也都积极参加展演。
她说，自己今后要继续创新，加强文化知识和书法艺术的学习，将书法和文化融进糖画中，创作出具有新时代特色的作品。
她还说，糖画既具观赏性又有食用性，造型多样，玲珑逼真，受到老百姓的普遍欢迎，但由于糖画易碎、易融化，不方便长期储存，更不方便运输，所以也受到地域限制无法流通，更无法网络销售。再好的作品如果不去展示，就不会被更多的人发现和喜欢，也就无法永远发扬光大。
由于城市管理需要，不能随意乱摆摊位。建议相关部门在人流量多的地方统一规划非遗项目展演一条街，或者依托公园、景点、景区，把非遗项目和文旅融合，为非遗传承人提供场地和相关优惠政策，让非遗之花在汝州大地长久绽放，实现非遗文化和经济效益双赢。
（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汝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