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初秋的一天,临汝县一个叫扈家寨的小山村来了三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这三个人进村之后,悄无声息地径直进了村头一户人家的院内。
院子里住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媳妇。听见院门响,从屋子里探头张望,看见那三个年轻人,忙问:“你们是干啥的?”
其中一人答道:“大嫂家里有水吗?”说着也不等主人同意,三人疾步进了屋。院主人见状非常紧张,又追问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俺家做啥?”
三人进去之后,先把屋内环视一遍,见屋里没有别人,这才开口问屋主人说:“你是不是姓宁,叫毛妮?”
被叫作小媳妇的宁毛妮疑惑地说:“是啊,你们是谁?”
一个人说:“我们是临汝县独立团的,我叫陈征,我们来向你了解一下匪首毛万年逃匿的情况……”
陈征的话还未说完,宁毛妮浑身一颤,慌忙说:“大军同志,毛万年早和我脱离了关系,他的事我一点儿不知道。”
陈征和他的同伴听了这话,不相信地又说:“宁毛妮你真不知道毛万年逃到了何处,你说说,你和毛万年啥时候脱离的,最后在什么地方和他见过面?要说实话!”
宁毛妮简直带着哭腔回答:“大军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自从大军来到之后,毛万年就没有和我来往过,他在外面干的啥事我一点不知道。”
陈征厉声说:“宁毛妮,有人看见毛万年逃跑当天找过你,你俩一起走的,你敢说瞎话吗?”
这时,跟随陈征来的另一个独立团战士,也厉声说:“你如果包庇毛万年,我们现在就捆你,把你扭送到县公安局。”
宁毛妮被吓得哭了起来,但她一边哭一边还强硬地争辩:“我真的不知道他藏在哪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找过我,我和他没有关系了。我真要说了瞎话,你们就枪毙我也行。”
陈征他们互相看了看,弄不清宁毛妮说的是不是真话。
原来这毛万年是临汝北山一带的一个顽劣土匪头子,他原是夏店街大土匪平文正的大管家。临汝解放后击毙了大土匪平文正,毛万年不甘失败,纠集当地土匪刘殿宽、姚保安、李庆林以及土豪平文显等聚起数百人的土匪武装,自封总指挥,对抗解放军,先后杀害革命群众和无辜百姓十多人。在一次解放军围攻他的土匪部队时,毛万年率匪顽抗,致使多名解放军战士牺牲。三次围剿后,解放军活捉了毛万年匪部土匪头子刘殿宽,打死了匪首姚保安之子姚夵,击溃了匪首姚保安的土匪部队。毛万年带着残匪逃到临汝北山一个叫石榴嘴寨的山上,眼看大势已去,便把剩下的残匪交给手下李庆林,自己却悄悄地在夜色中单身逃掉,从此不知去向。临汝县独立团曾派好几组侦察员,四下侦察毛万年的下落,但却杳无踪迹。
直到前不久有人报告,说毛万年的小老婆宁毛妮不知何时回到了她娘家扈家寨。独立团领导闻讯大喜,既然宁毛妮出现了,那很可能从这个女人嘴里得到毛万年的藏身之处。再深入了解,还有人报告说,毛万年失踪前曾单身到过扈家寨,带着宁毛妮走了。这个消息更坚定了独立团领导的决心,立即派了陈征等三名侦察战士去见宁毛妮。
说起这个宁毛妮,也有一连串的故事要说。宁毛妮出身一个贫苦之家,她的父母都是穷苦之人。父亲靠给地主有钱人打短工。母亲则常年给一些富人浆洗缝补衣服,赚点米面,一家生活艰难困苦。这样的贫寒之家偏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宁毛妮从小就长得秀丽美貌,越长越好看。等到十七八岁时,简直美若仙女。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宁毛妮是个美人胚子。可是老天不给宁毛妮福享。她的父亲在她十来岁时突然重病去世,撇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了父亲,娘俩的日子更难过了。因为宁毛妮美名在外,常招惹的周围村子地痞流氓登门骚扰。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的清白,经常拼着命地保护她。
但是,一个孤单贫穷的山村农妇,如何能扛得了那个豺狼虎豹当道的黑暗社会。有一天,毛万年带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土匪,闯进了宁毛妮家。毛万年连句客气的话也不说,直接掏出50块大洋,摔到宁毛妮母亲的面前,说:“宁家婆子,我要娶你的女儿当小妾。这是聘礼50大洋,让你闺女今天就跟我走。”
宁毛妮母女都知道这个毛万年。他是当地富户平文正的大管家,管着给平文正看家护院的几十号家丁,整天狐假虎威地在四乡横行霸道,打人抢粮,无所不为。关键是毛万年当时已娶了三个老婆。乡邻们都传说毛万年明里是三个老婆,其实在四乡八村还混着不知多少女人,有的是为他的钱才和他鬼混,有的则是被逼无奈屈从他。这样的人,宁毛妮的母亲岂肯将自己爱怜的女儿送他做小妾。因此当即就回绝说:“闺女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吧!”
这话惹恼了毛万年,他斜着眼瞅瞅宁毛妮的母亲,狞笑着说:“老丈母,你可想好,别后悔。”
宁毛妮的母亲也很强势,干脆地说:“毛大管家,这事你想都甭想。要叫丈母娘,回家叫你娘去。”
毛万年一听大怒,上前“啪啪”甩了宁毛妮母亲几个巴掌,骂道:“活够了吧,你个母夜叉敢骂我!”宁毛妮忍不住,上前理论说:“毛万年,你敢强抢良家女子,出手打人。”毛万年哈哈一笑道:“打她是轻的,再不让我带人,我毙了她。”说着把手朝家丁们一挥:“把这妮子给我带走。”几个家丁不论分说,涌上前强拉宁毛妮。
宁毛妮的母亲见女儿要被抢走,拼命扑过去,拽住女儿不松手,哭喊着说:“没有王法啦,你们敢抢人。”谁知道毛万年恼羞成怒,掏出腰中盒子枪,对准宁毛妮的母亲连开两枪。枪声中,宁毛妮的母亲倒在地上,胸口的血喷溅而出,一会儿就双腿一蹬死去了。临死时,母亲的双眼还瞪得大大的不肯闭上。
宁毛妮拼命挣开身子,抢前扑到母亲尸体上,号啕大哭。但是她又怎能挣脱毛万年的魔掌,很快就被毛万年派的手下拖走了。到了毛万年住地,宁毛妮也挣扎过,拼死不和毛万年同床。但毛万年头一天就用刀戳断了她的一根手指。威胁说:“你敢再不从,老子就把你用刀跺成八段。”当晚,她在断指痛昏迷中,被毛万年强奸了。
独立团也掌握着宁毛妮这段屈辱悲惨的遭遇,原以为只要见到宁毛妮,她出于杀母与屈辱的仇恨,只要知道毛万年的下落,一定会说出实情的,没有料到她竟然是如此态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真不知道吗?
陈征三人害怕在宁毛妮家待的时间太久,会暴露消息,决定先离开,再想办法。临走时,陈征吩咐一个战士,说:“你别走远。就在宁家附近隐蔽起来,一是看有没有什么人来找她,二是暗中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陈征他们走后,宁毛妮独自在家思来想去。她怎么会不想让解放军快快抓走毛万年替自己报仇。但她又怕一旦抓不住毛万年,单凭毛万年歹毒凶狠的性子,自己这条命也难保住。如何办呢!
第二天,陈征又带人进了宁毛妮家。
这次,陈征他们说话比较和气,陈征先是说起毛万年霸占她,杀死她母亲的往事,接着对她说:“毛万年多年在夏店为非作歹,残害许多无辜老百姓,如果不把他绳之以法,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穷苦百姓受他蹂躏。现在临汝全境已经解放,所有的穷苦人都分到了地主恶霸的土地、房子、财产,过上了好日子,但是像毛万年这样的土匪,还想顽抗到底,我们是坚决不允许的。今天你再不说实话,等到毛万年被抓的那一天,你就会遭到你们村、你们区所有穷人的反对,说你忘了本,包庇坏人。到那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啦。”
宁毛妮听着,表面上沉默不语,内心却翻上滚下地动荡不已,她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不停地转动。
陈征看着她的断指,突然问了一句:“你的手指是怎么断的?”
这句不经意的问话像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宁毛妮脆弱的神经。她昂起头,问了陈征一句话:“大军同志,如果我说了毛万年的藏身之处,抓住了毛万年,你们能不能不让我当土匪家属,让村里也给我分地分房?”
陈征果断说:“我保证办到,不但办到,还算你是立功,县里表彰你,你本身就是穷人嘛。当然可以分房分财产。”
宁毛妮听了这句话,彻底放松。说:“毛万年就藏在登封白栗坪煤矿。那里有个木场,他就藏在木场一座房里,改名叫万年有。替那个窑主收木头。你们要快去抓他,去晚了,他就会再逃走的。”
接着,宁毛妮详细讲了毛万年被独立团打垮后的逃跑过程。原来毛万年一伙土匪被独立团击溃后,败逃到石榴嘴寨上。匪首姚保安因其儿子被解放军打死,急于报仇,坚决要将他的手下拉到汝河南伺机反扑,为子报仇。而匪首李庆林则认为再与独立团交战,必定再败,坚决要求将残匪暂时隐藏起来待机而动。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毛万年左右为难。知道这两个匪首难以驾驭,就分别同意了他们两个人的主意,让姚保安带他的人到汝河南活动,让李庆林带原来夏店的土匪回夏店隐蔽活动,把人马一分为二。他自己则乔装打扮潜回家中,把宁毛妮带到登封白栗坪煤矿,改名为万年有,当了煤矿木场的账房先生。
毛万年其实并未真的洗心改面,而是暗中与登封临汝交界的各股土匪以及国民党反动势力不停联系,企图东山再起。一次他与一个国民党潜藏特务交谈时,那个特务见他还带着小老婆,就告诫他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毛先生带个女人,谁还跟你接触办事。再说你自己活动起来也不方便呀。”毛万年听了这句话,就派人暗地里把宁毛妮送回了扈家寨。临走时,毛万年威胁说:“回家后不准与人交流,更不能说出我的藏身之处。否则,夏店都有我的人,会要你的性命。”
陈征获得这个消息,当即赶回县城汇报,走时他又安排人暗中保护宁毛妮。对宁毛妮说:“这几天无论谁来叫门,你都不能开门,等我们抓了毛万年,你就自由了。”
1948年阴历七月初三,临汝县独立团派陈征带了七名战士,扮作拉煤的,赶两辆牛车,到了白栗坪煤矿,很快将匪首毛万年活捉。
当年12月,匪首毛万年被枪毙于临汝县城。
选自《汝州市老区革命故事》
作者:常文理
供稿:汝州市老区建设促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