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刚

秋天到来的时候，三山寨坡上的野菊花就盛开了。

一株株野菊的秸秆上端，都顶着独生的白色或黄色或紫色花朵，窜出周围的杂草丛很高，以高昂的姿态展示着生命的怒放。远远望去，在草枯叶落满目沧桑的季节里，野菊花愈发显得尤为突兀，挺拔俊秀，优美雅韵。

野菊花怒放的时候，一片一片的，密集的地方一层一层满是花朵，这美景美色瞬间就能牢牢吸引住人的眼球。

每到秋天的时候，周末我最喜欢到山上去看野菊花。看到最陶醉处，我会被花儿吸引着弯下腰，轻嗅。有时候也会蹲下来，与最可爱的那一朵合影，或者干脆坐在它们中间，与它们一起晒秋天的暖阳，吹和煦的微风，闻时轻时浓的花香，听草丛中高高低低的虫唱，看鸟儿飞起飞落，不知不觉中，一晌过去了，一天过去了，太阳落山时，披一身夕阳余晖，带一身花香满意而归。

也许是山上的土地贫瘠之故罢，野菊花总是瘦弱瘦弱的，像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在瘦弱的野菊秆上，旁生着稀稀疏疏的几枚齿状叶片，随着秋风摇曳翩翩。看着野菊花那单薄消瘦的身姿，心里禁不住为之一震。想不到，在山坡上野草荆棘蔓延的贫瘠之地，野菊花也能够突破封杀和排挤，顽强地生活着，还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向着高处生长，还能够在瘦弱的身躯上，开出美丽的花朵！

敬意从心里油然而生。对野菊花顽强的生命从心里点赞。

细看，野菊花墨绿色的花托上，孤零零捧着一个盘状的朵儿。硬币大小的花盘，就像袖珍的葵花，又像娟做的精灵。细心观察，野菊花也会像葵花一样，随着光影的移动，向着太阳生长，花朵追随着太阳走。野菊花花盘四周，排列着密密匝匝的五颜六色的花瓣，依次相互交叠着，几乎不留一丝缝隙。花瓣均匀，色彩精致，中间是黄色的花蕊，堪称精美。我想，只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能创造出如此美丽的东西，在人间，再技艺精湛的工艺大师，也不可能雕刻出这样精妙绝伦的天然工艺品。

三山寨的山坡上又不少品种的野菊花，黄色的最多，白色的次之，紫色也有。我的故乡在华北大平原上，那里很少见到野菊花。我来汝州老城上班的第一年，便惊诧于这里可爱迷人的野菊花。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浩瀚的菊花海洋，看吧，石头垒起的田埂旁，碎石铺满的沟壑边，草丛灌木长满的山坡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一丛丛开放的野菊花。那悠然的清香在空气中四下弥漫，菊香香了整个秋天，香了整个大地，香了整个季节，香了整个世界，甚至连夜晚的梦，也充满着菊香。

秋天盛开的野菊花，是蜜蜂和蝴蝶追梦的地方，在这里蜜蜂和蝴蝶竞相追逐，蜻蜓和鸟儿嬉戏，演绎着一波波“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景象。

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我就喜欢躺在有野菊花旁的草皮上。看天上淡淡的流云，看天边列队的飞雁，看忽起忽落的鸟儿。闭目，可以酣睡，可以养神，可以什么也不想，也可以海马天空，让思维纵横奔驰，让蝴蝶落在身上优美弄姿，让蜜蜂在脸上小憩，也可以让疲倦的鸟儿在身上歇脚，也可以让虫儿在凌乱的头发里筑巢。为了贪恋着身旁野菊花，为了贪婪野菊花一抹清香，在野菊花繁茂的包围里，把自己也变成一丛野菊花。

我曾经在一些花博园和城市的公园里看到过各种各样的野菊花，也曾经去开封菊展浏览过野菊花，但那些看来艳丽无比的野菊花，多了修饰后的脂粉气，少了野菊花本来应有的天然韵味。看三山寨天然的野菊花，能让人内心有蓬勃向上的感动，能让人从它们的品格里学到精神。

三山寨的野菊花开得富丽堂皇，开得漫山遍野，开得傲骨，看着它们，心里会滋生出一种圣洁的崇敬。

不知道从何时起，三山寨山坡上的野菊花越来越少。山坡上野草树木灌木丛里，多了羊，多了牛，却少了往日秋日黄花盛开的景象。野菊花越来越少，三山寨坡上没有了“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气势。

现在，随着环境的保护和封山育林的措施，特别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深入人心，山坡上多了一些零星的野菊花，这些零星的野菊花又给山坡注入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正如人生的起起落落和季节时序的循环往复，新的活力和希望永远都不会枯竭。

看着这些娇小的野菊花，怜爱之心油然而生。靠近花丛，虔诚地蹲下身子，轻移花朵，慢慢接近鼻翼，闭上眼睛轻嗅。一股独特的草药的清香，顺着鼻孔向肺腑里渗透。那香气让我沉醉，更让我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透着舒适宜人的轻快。一瞬间，我如醍醐灌顶，忽然理解了晋陶渊明为什么会独独爱着菊花。想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当然不会有陶公“心远地自偏”的高远境界，却也渴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现在，在两点一线的生活间隙，能够看看野菊花，也算是一种人生的幸事。

有野菊花的秋天，就多了一份美好的存在。大地多了野菊花，就多了一份灵气。